第五十六回 王美人有緣終作後 栗太子被廢複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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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複歡宴。

    直至三人共醉,方罷席而散。

    既而景帝酒醒,自思太後所言,寓有深意,莫非因我廢去太子,即将梁王接替不成。

    因特召入諸大臣,與他密議所聞。

    太常袁盎首答道:“臣料太後意思,實欲立梁王為儲君,但臣決以為不可行!”景帝複問及不可行的理由,盎複答道:“陛下不聞宋宣公麼?宋宣公見春秋時代。

    不立子殇公,獨立弟穆公,後來五世争國,禍亂不絕。

    小不忍必亂大謀,故春秋要義,在大居正,傳子不傳弟,免得亂統。

    ”說到此語,群臣并齊聲贊成。

    景帝點首稱是,遂将袁盎所說,轉白太後。

    太後雖然不悅,但也無詞可駁,隻得罷議。

    梁王武不得逞謀,很是懊惱,複上書乞賜容車地,由梁國直達長樂宮。

    當使梁民築一甬道,彼此相接,可以随時通車,入觐太後,這事又是一大奇議,自古罕聞。

    景帝将原書頒示群臣,又由袁盎首先反對,力為駁斥。

    景帝依言,拒複梁王,且使梁王歸國。

    梁王聞得兩番計策,都被袁盎打消,恨不得手刃袁盎,隻因有诏遣歸,不便再留,方怏怏回國去了。

     景帝遂立王美人為皇後,膠東王徹為皇太子,一個再醮的民婦,居然得入主中宮,若非福命生成,怎有這番幸遇!可見姚翁所言,确是不誣。

    還有小王美人息姁,亦得進位夫人,所生長子越與次子寄,已有七齡,并為景帝所愛,拟皆封王。

    到了景帝改元的第二年,景帝三次改元,第一次計七年,第二次計六年,第三次計三年,史稱第二次為中元年,末次為後元年。

    即命越王廣川,寄王膠東,尚有乘舜二幼子,後亦授封清河常山二王。

    可惜息姁享年不永,未及乃姊福壽,但也算是一個貴命了。

    話休叙煩。

     且說太子榮,既失儲位,又喪生母,沒奈何辭行就國,往至江陵。

    江陵就是臨江國都,本是栗姬少子阏分封地,見前文。

    阏已夭逝,榮适被黜,遂将臨江封榮。

    榮到國甫及年餘,因王宮不甚寬敞,特拟估工增築。

    宮外苦無隙地,隻有太宗文皇帝廟垣,與宮相近,尚有餘地空着,可以造屋,榮不顧後慮,乘便構造。

    偏被他人告發,說他侵占宗廟餘地,無非投阱下石。

    景帝乃征令入都。

    榮不得不行,就在北門外設帳祖祭,即日登程。

    相傳黃帝子累祖,壯年好遊,緻死道中,後人奉為行神。

    一說系共工氏子修。

    每遇出行,必先設祭,因此叫作祖祭。

    榮已祭畢,上車就道,蓦聽得豁喇一聲,車軸無故自斷,不由的吃了一驚,隻好改乘他車。

    江陵父老,因榮撫治年餘,卻還仁厚愛民,故多來相送。

    既見榮車斷軸,料知此去不祥,相率流涕道:“我王恐不複返了!”榮别了江陵百姓,馳入都中,當有诏旨傳将出來,令榮至中尉處待質。

    冤冤相湊,碰着了中尉郅都,乃是著名的酷吏,綽号蒼鷹,朝臣多半側目,獨景帝說他不避權貴,特加倚任。

    這大約是臭味相投,别有賞心呢!句中有刺。

     先是後宮中有一賈姬,色藝頗優,也邀主眷。

    景帝嘗帶她同遊上苑,賞玩多時,賈姬意欲小便,自往廁所,突有野彘從獸欄竄出,向廁闖入。

    景帝瞧着,不禁着忙,恐怕賈姬受傷,急欲派人往救。

    郅都正為中郎将,侍駕在旁,見景帝顧視左右,面色倉皇,卻故意把頭垂下,佯作不見。

    景帝急不暇擇,竟拔出佩劍,自去搶救,郅都偏趨前數步,攔住景帝,伏地啟奏道:“陛下失一姬又有一姬,天下豈少美婦人?若陛下自去冒險,恐對不住宗廟太後,奈何為一婦人,不顧輕重呢!”景帝乃止,俄而野彘退出,賈姬也即出來,幸未受傷,當由景帝挈她登辇,一同還宮。

    适有人将郅都谏诤,入白太後,太後嘉他知義,賞賜黃金百斤。

    景帝亦以都為忠,加賜百金,嗣是郅都稱重朝廷。

    也虧賈姬不加妒忌,才得厚賜。

    既而濟南有一瞷氏大族,約三百餘家,橫行邑中,有司不敢過問。

    景帝聞知,特命郅都為濟南守,令他往治。

    都一到濟南,立即派兵往捕,得瞷氏首惡數人,斬首示衆,餘皆股栗,不敢為非。

    約莫過了一年,道不拾遺,濟南大治,連鄰郡都憚他聲威,景帝乃召為中尉。

     都再入國門,豐裁越峻,就是見了丞相周亞夫,亦隻一揖,與他抗禮。

    亞夫卻也不與計較。

    及臨江王榮,征詣中尉,都更欲借此申威,召至對簿,裝起一張黑鐵面孔,好似閻羅王一般。

    榮究竟少年,未經大獄,見着郅都這副面目,已吓得魂膽飛揚,轉思母死弟亡,父已失愛,餘生也覺沒趣,何苦向酷吏乞憐,不若作書謝過,自殺了事。

    主意已定,乃旁顧府吏,欲借取紙筆一用,那知又被郅都喝阻,竟叱令皂役,把他牽回獄中。

    還是魏其侯窦嬰,聞悉情形,取給紙筆,榮寫就一封絕命書,托獄吏轉達景帝,一面解帶懸梁,自缢而亡。

    卻是可憐!獄吏報知郅都,都并不驚惶,但取榮遺書呈入。

    景帝覽書,卻也沒有甚麼哀戚,隻命将王禮殓葬,予谥曰闵,待至出葬藍田,偏有許多燕子,替他銜泥,加置冢上。

    途人見之,無不驚歎,共為臨江王呼冤。

    小子有詩歎道: 入都拚把一身捐,玉碎何心望瓦全? 底事蒼鷹心太狠,何如燕子尚知憐! 窦嬰聞報,代為不平,便即入奏太後。

    欲知太後曾否加憐,待下回詳細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