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遜」……一個頓号,不是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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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偉!」她瞪着他。

    這個不知道是誰發明的稱号從半年前開始流傳,她一直覺得很尴尬,感覺自己像是童話裡的巫婆。

     「抱歉。

    」 看着用平闆聲音道着歉的男孩,她搖搖頭,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缺乏表情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視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午後陽光的惡作劇,忽而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微妙光芒。

     她扶扶眼鏡,拉回話題。

    「所以,你是來當說客的?」 「說客?」他不明白。

     「不是嗎?我以為學妹要你來說服我回去。

    」 他搖一下頭。

     「不是?」 「妳覺得困擾。

    」他這樣說。

     她沉默下來,看着那雙熟悉的眼睛,微微勾起嘴角。

     這個人是這樣的。

    缺乏變化的臉部表情,看起來像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但隻要是他注意到的事情,就一定會放在心上。

     「謝謝你,書偉。

    」她低聲說。

     他點頭,不認為那有什麼了不起。

    「反正我也會算塔羅。

    」 一滴冷汗流下來。

    「……那個,書偉,我想……學妹的意思不是這個。

    」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我在開玩笑。

    」 ……開玩笑。

     她瞪着那個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

     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沉默,他換了話題:「上次借的書……」 一貫白開水似的聲音、簡潔的用字,男孩開始說起其它的事情。

     她覺得這樣很好。

    兩個人在一起,隻是單純的朋友,也可以分享很多東西--更多的東西。

    沒有戀愛的患得患失,不需要擔心對彼此的觀感,她和王書偉之間,或許更适合這樣的模式。

     偶爾出來碰面、交換一下近況,一起吃頓飯、喝個下午茶,當一個可以長遠的朋友,比起随時可能因為細故争執而分手的情侶,現在的她認為,前者的關系其實更為珍貴。

     所以,她很滿足。

     時間一下子過去,從學校的方向傳來鐘聲。

     王書偉靜下來。

    「五點。

    」 「這麼晚了?」她舉起手表,有點驚訝。

    「啊……」 「該走了。

    」 點頭表示同意,她伸出手,要拿取卷在細玻璃杯中的帳單。

     同一個時間,他也采取了同樣的動作。

     兩根手指,隻是輕輕擦了過去,還來不及感覺就已經結束的溫熱。

     她擡起頭,望進那雙熟悉的沉默眼睛,然後飛快轉開。

     那隻是一個心跳,很久很久以前殘留下來的心跳。

    沒有意義。

     他們隻是朋友。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打開皮夾,兩張陳舊的百元紙鈔映入眼簾。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場景。

     不知道是誰發明的不成文行規:占蔔者不可以無償替任何人蔔卦,否則會替自己帶來無法預期的災禍。

     聽起來像是江湖術士為了餬口瞎掰出來的理由,大家卻甯可信其有地遵行不悖,即使是朋友間義務性的咨詢,也會象征性收取一兩個銅闆當作報酬。

     他以為她知道。

    畢竟進入這個以研究占蔔為目的的社團,一定多少有人跟她提過這些奇奇怪怪的行規。

     但是,顯然沒有。

     聽到他說占蔔費,那個綁着長馬尾的女孩緊抿着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皮包裡掏出僅有的兩百元遞給他。

     他突然覺得很有趣,當下決定不要多加解釋,直接将那兩百元收下來。

     不是想占她的便宜,隻是覺得那樣的劉餘音很……可愛--戴着無框眼鏡,看起來總是一闆一眼,非常難以接近的冰山美人,在那一個瞬間,卻露出一種近乎孩子氣的表情,是很教人印象深刻。

     因為這兩百元,他将自己的塔羅牌送給她,作為交換--那是高二時,他偶然在意大利某個小跳蚤市場裡買到的精品。

     将跟了自己許久的算命紙牌送人,老實說,他不覺得可惜。

     一方面或許是贈送的對象--他知道個性嚴肅的劉餘音一定會好好珍惜使用,特别當那個東西是别人送給她的時候;另一方面,則是他真的覺得無所謂。

     對于很多事情,他都覺得無所謂--包括占蔔。

     他們說,他對占蔔很感興趣,但那并不是真的,關于「興趣」那個部分。

     讀經、算卦、加入占蔔社、學習各種人類用來閱讀命運的儀式。

    偶爾,在路上遇到擺攤的相士,如果不趕時間,他會坐下來,看着、聽着,觀摩其它人的作法。

     但是,那并不是因為「興趣」。

     他隻是開始了,所以順其自然繼續下去,等到哪一天,有人告訴他必須結束的時候,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