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燈
将下,絢麗的晚霞,把西天塗抹得一片深紅,一條人影,由遠處漸行漸近。

     這人步履快捷,衣衫褴摟,黑面虬須,滿布憂戚之色,正是那離幫出走,千裡尋仇的丐故事幫主雲天義丐哥舒健。

    他到達山腳密林之前,倏然刹住了身形,凝視着天際流霞,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随着這一聲沉重歎息,密林申傳來一聲長笑,兩條人影。

    快如飓風般一掠而來。

    雲天度丐神情一怔,已看出這兩人是誰,頭一個魚晴鼠須,正是那丐門叛徒,師弟三手惡丐司空壽,随在他身手的,則是白鹿原上見過,黃河水賊出身綿掌李岢。

     司空壽,一見雲天義丐,立即躬身施禮,滿面好笑道,“師兄真是信人,古師弟沒來麼廣雲天義丐沉喝道:“你約我來此,難道就為打聽古師弟的不落麼?”“自己兄弟,多日不見難免挂念,問一問也是應當!” “叛幫犯上,罪不容誅,你既然還有兄弟之情,我今天就網開一面,隻要你交出鎮幫之寶,我定在師叔面前讨個人情。

    ”三手惡丐聞言奸笑連連,“師兄大德,小弟銘感,隻是小弟今日将師兄約來,井非求赦讨澆……”雲天義丐雙睛怒瞪:“那麼你想怎樣?” 司空壽滿面奸笑,先不答話,卻用眼一掃身邊的綿掌李奇,李奇向前連走兩步,望着雲天義丐呵呵大笑遭:“哥舒大俠領袖丐幫數十年,而今年事已高,何不就此引退,安享幾年清福?。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雲夫義丐臉色一沉:“丐幫家事,那有你插嘴的地方?” 三手惡丐笑容突斂:“丐門鎮幫之寶已落小弟之手,大師兄若再執迷不悟,可别怪小弟……” “住口!該死的叛徒,我活在人世一天,你就休想觊觎幫主之位!” 三手惡丐目射兇光,恨聲說道:“那麼你就早點死D巴!” 舉手一掌,直向雲天義丐胸着導下。

     雲天義丐憤火中燒,白發亂抖,左足向前一跨,右手平胸推出。

     三手惡丐身形一側,避過這當胸一擊,可是他好狡如狐,就趁雲天義丐一招落空之際,複又旋身而上。

     雲天義丐腳步一沉,一連攻出三掌,踢出兩腿,招招指向三手惡丐周身大穴,顯見其内心悲憤,已至極點。

    三手惡丐卻一面擡腕還招,一面連連奸笑道:“‘師兄!你功力與我僅在伯仲之間,若再加一個,你能走出新城山麼?不過。

    小弟念在同門之誼,隻要師兄答應……”“無恥叛徒,廢話少說!” 雲天義丐雙目噴火,虬須亂抖,左掌斜封,右拳往前直搗,一股剛勁内力,轟然一聲,直向三手惡丐胸腹間撞去。

    三手惡丐舉掌一接,但聞裂帛丈震,被撞得身形連連搖晃,頓時兇性大發,嗔目怒叱道:“哥舒健你既無同門之情,可就别怪我心狠了,李奇,你那兩掌可是豆腐做的麼?” 綿掌李奇皺眉一笑,雙掌突然提起,身形微低,左手虛飄飄逞由丹田下推出。

    綿掌這門功夫,使的全是陰柔之力,李奇雖說功力不夠,但憑數十年苦練,已經打下七成根基,雲天義丐與三手惡丐相一差無幾,那還能讓他再插上一手,掌勢打出,頓覺一股綿綿勁力壓到…又驚又怒中猛一翻身,左手向後一甩,拍出一片掌風,然而,一掌剛剛接實,三手惡丐又複攻來…… 這正是前門進狼,後門進虎,雲天義丐心頭大駭,不過他深知利害,甯讓李奇打上三掌,能讓三手惡丐擊上一拳。

    思量中牙根猛攻,沉肩。

    轉體、亮腕。

    出招,被單掃向三手惡丐,背後空門大露,綿掌李奇獰笑一聲,右掌疾出,直向雲天義丐背心到。

    眼看掌鋒一落。

    雲天義丐縱然不死,也實身負重傷,驚心之餘,額角上不由沁出一抹冷汗。

    誰知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蓦見一條黑影電射需而來,人尚未到,掌已劈出,随着震耳怒吼,一股尖銳的掌風,直奔綿掌李奇“天池”“章門”間襲到。

    兩聲裂帛巨震,四人紛紛後退,雲天義丐用目一掃,這才看清來人,乃是留守在白鹿原上的師弟搜魂怪乞古難全,頓時心中大喜。

     可是,霎眼之間,雲天義丐歡客突斂,‘滿眼驚懼之色,望着搜魂怪乞喝道:“古師弟!你不在白鹿原上跑來此則挂?”搜魂怪乞神情一怔,忙道:“小弟特來協助掌門人,擒此叛幫之賊!”“此地不是你當來之處,快走!” “師兄!難道……” 一言未落,突聞狂笑震耳:“既來之,則安之,來去匆匆,這又何必呢?”搜魂怪乞一轉臉,隻見身後密林之中,緩緩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儒雅書生,一個是僵屍模樣,但全部身着紫袍,如同如官顯貴。

     這兩個正是血海地阙中兩名令主,穿心白骨爪樊江與冷魂居士,搜魂怪乞雖然未見其人,但卻久聞其名,見狀知道大勢已去,反而豪氣勃發道:“師兄不必擔憂,小弟前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雲天義丐這兩個師弟,賢與不肖簡直有天地之差,不禁感慨萬端,心知徒弟無益,正待出青勸其速逃,可是尚未出口,見冷魂居士滿面奸笑道:“哥舒大俠!你兄弟能夠同日同時死,也是人生快事,又何必拒人于千裡之外呢?”雲天義丐悲憤填膺,白發亂顫,瞪眉豎目,可就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搜魂怪乞心知生機已絕,豁出去一死而已,反而仰天狂笑道:“大丈夫頭可斷,骨可碎,志不可奪,來來來,今天古天花就憑這雙肉掌接你們兩個,死而無怨!”慷慨,悲壯,夾雜着無比的凄涼,明知不可為,依然勉力為之,确是丈夫行徑,令人敬佩。

    但冷魂居士聽完之後,卻得意萬分地哈哈一笑道:“古花子,你真把自已看得比天還高,憑你這點家當,也配和我動手麼?司空壽,你替我把拿下!”三手惡丐輕應一聲,雙手閃電飛出。

     可是,來容古難全出手,雲天義丐業已怒吼一聲飛縱而來,左拳有掌,全用上九成真力打出。

    這時候拚上一個算一個,搜魂怪乞那能坐視,肩頭一晃,骈指如戟,嗖地一聲,點向綿掌李奇的雙目。

    四人搭上手,立即連連搶攻,轉瞬就是十來招,這十來招便硬接硬架,直覺罡風四濺,氣如濤,卷得殘枝斷葉,滿天飛舞。

    穿心白骨爪看在眼裡,發出一聲架梁怪笑道:“司空壽真是大驚小怪,憑這兩個老花子,那值我兩人動手,早知如此真不該來!” 冷魂居士揚眉一笑,正待答言,突然耳釁傳來一聲冷哼:“既不該來怎不早滾?”冷魂居士聲才入耳,便如流星趕月般淩宛拔起,直向那片密林裡去,半空中提氣發掌,掌聲嘩啦啦驚心大震,把那碗口粗細的巨樹,一連劈倒三株。

    可是,四望空空,那兒有半點人影。

    穿心白骨爪樊江跟蹤而至,見此情形,也不禁心頭大駭。

    就在二人相顧失色之際,耳畔怪聲又複二次傳來。

     “你兩人還不快滾。

    真想拔死麼?” 聲音又尖又冷,分明就在左側不遠,兩人同聲怒喝,掌随聲動,四股烈風,如同東海狂濤,長江駭浪直向那出聲之處壓下。

    嘩啦啦風掃疏林,如同滾揚撥雪,茂幹摧折,殘枝亂飛,就在那滾滾煙塵之中,傳來‘聲長笑,人影暴射,扶播直上,迎着那西下夕陽,一掠三丈。

    穿心白骨爪與冷魂居士兩人,那一個是好惹的菩薩?怒吼一聲,随後急迫。

    可是任他二人功力已至峰造極之境,仍較那人相差一籌,出林之後,蹤迹立斷。

    二人相顧失色,背脊上冒出一片冷汗。

     正在此時,耳畔又傳來一聲冷笑:“兩位才來麼?” 二人心神大震,一擡頭,隻見十丈之外,站着個黑衣少年,面色蒼白,似笑非笑,背着那西下夕陽,就同一尊石像一般。

    穿心白骨爪樊扛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個毫不起眼的少年,頓時戒心全去,惡念滋生,當下嘿嘿怪笑道:“你嫌我兩人來遲,可是急着等死麼?”黑衣少年冷冷笑道:“等死未必,我隻是急于替你送葬而已!” 穿心白骨爪厲吼一聲,兩隻剩皮包骨頭的鬼爪,突然反掌拂出,陰風惡臭,呼嘯而來。

    黑衣少年輕哼一聲,身形鬼魁般一閃一飄,不值避開這猝然一擊,反而沒聲息地欺到穿心白骨爪身後。

    穿心白骨爪樊江心頭一凜,急轉身,盤旋飛打,一連三招,鬼手如鈎,分向黑衣少年上中下三路抓到。

     黑衣少年這次沒有閃躲,就在穿心白骨爪招式攻出之後,突然手掌一晃,隻見千百隻掌影,如同狂風卷着一蓬枯葉,漫天澈地而來。

    穿心白骨爪心頭大驚,怪叫一聲,連忙收招急退,可是,那狂流蕩的勁風,已由身後呼嘯一聲掠過。

    他立穩身形,心頭兀自狂跳不已,及至他低頭一看,更回顔色陡變,那張原就沒有人色的鬼臉,此時更像是冰凍的豆一般。

     原來他那件紫袍後襟,已被黑衣少年剛才,一陣掌風,掃下了八寸來長,斷處整齊,如同刀切。

    穿心白骨爪樊江固然心驚肉跳,機伶伶直打寒噤,冷魂居士卻也如同身受,背脊上冷汗滴滴,像是于烤自肉,油膩直冒。

    黑衣少年不言不動,手中扯着樊江半段衣襟,目注二人滿是輕蔑之色,終于,他傲然仰首一輕震耳狂笑。

     穿心白骨爪樊江,先是怕,後是氣,繼而怒火燒心,兇念又生,露齒獰笑,雙手提起…冷魂居土表面沉靜,暗中已将真力凝聚,準備樊江一旦出手,便即前後病人攻,猛施辣手……這種箭拔弩張的情形,黑衣少年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依1日如同未見一般,笑聲一住,立即冷意澈骨地說道:“你們兩個誰想打的走到前面來話聲冷,硬、像一把刀,像一枝箭,更像是一盆水,把穿心白骨爪樊江的怒火,一下澆熄,情不自禁地又向後倒退一步。

    冷魂居士視線與黑衣少年那兩道目光一接,也是心神悸動,鬥志立刻去了一半,不過他頗能見風轉舵,眼珠一轉,便即揚聲說道:“閣下究意是那路人物?” 黑衣少年輕笑一聲:“天之下,地之上,四海之内,八荒;之中!” “你與丐幫有何淵源?” “沒有淵源!” “那麼你無故挑釁,意欲為何?” “我想打加架,你肯奉陪麼?” 冷魂居士對眼前這黑農少年,委實疑神疑鬼,莫測高深,聞言珠亂轉,半響之後,這才敞聲大笑道:“你我無怨無仇,打架大可不必,今日之事,隻要閣下能展露兩下絕藝,我二人抖手就走如何?” 冷魂居士說得好聽,事實上乃是想刺探對方虛,好作進退之計,黑衣少年怎能不知他心中主意,聞言冷笑一聲:“憑你兩個,也值得我展露絕學麼?也吧! 既然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 話聲一落,身形飄起,直向左側三珠合抱巨樹卞走去。

     冷魂居士與穿心白骨爪全神貫注,隻見少年在巨樹前八步停下身形,二人正覺不解,突聞少年引吭長-…… 嘯聲穿雲裂石,不啻風吵龍吟吟,嘯聲一緻,人影連,眨眼之間,少年複又驚呀倒射一般飄落身前。

     隻見他臨風卓立,目射xx精光,手中提着穿心白骨爪半段衣襟,此外一切如舊,别無異處。

     難道這樣長嘯一聲,就是他展露的絕學? 冷魂居士與穿必白骨爪,全都心頭打鼓,假如少年并無甚了不起的驚人絕藝,則剛才那一翻曲求全實在不值,二人全有種被騙的感覺,雙雙冷笑一聲……可是,就在二人準備出手,而又尚未出手的刹那之間,情況完全改,隻聽一連驚心動魄的巨響,如同天崩地陷把二人吓得疾退。

    茂向乍敏,驚魂甫定,轉身再看時,隻見那三珠合抱茂樹,業已全部倒下,隻留下三尺來遍的樹幹,矗立在蒼茫暮色之中。

    二人霍然醒悟,原來少年先前那一陣身形晃動,竟已用半段衣襟,把這三株巨樹腰折。

    這種孩人聽聞的内功修為,委實叫二人心驚。

    這兩個武林巨擘,本意想扶助三手惡丐篡奪幫主大位,喳,經此一來,不禁神魂飛越,互視一眼,抱頭而去。

     這黑衣少年是誰?他正是化名招魂幡的天涯遊子冷浩! 夕陽落下了西山,暮色掩蓋了大地,陣陣鳴雁之聲,帶來了冷意森森的秋風……冷洽知道二人一去,雲天義丐與搜魂怪乞必可穩操勝算,他不想再見他們,于是,他打算默默地離開新城山…… 可是,假如……他想到搜魂怪乞萬一尚有需要協助的地方呢?他又悄悄地回到那城密林之前。

     灰暗的夜幕,綴上第一顆明星,打鬥的聲音沒有了,密林前隻留下淩亂枯枝,滿地黃葉,就在這寂靜的山腳下,躺着兩具屍身,不出他所料,一個是三手惡丐,另一個是綿掌李奇他露出一絲傷而得意的微笑,但面具上卻無法表達出來,僅止從嘴角的牽動,想見他,b中那份複雜的感情。

     天暗了,他裹緊披風,戴上了面紗,匆匆離開這腥風觸鼻的地方……可是他身形一動,突又驚愕地停了下來,一隻沾滿血迹的草鞋,引起了他的注意……三手惡丐與綿掌李奇雖說丐幫弟子。

    但卻綢衣鄉履,這隻沾滿血迹的草鞋主人,若非雲天義丐,就是搜魂怪乞…他們怎會把鞋子丢了呢? 難道有人負傷? 啊!不對… 他想一個人假若尚能行動,決不會把鞋子遺棄。

     說不定搜魂怪乞與雲天義丐之中,已有人遭受緻命的重創。

     這身負重他的究竟是誰? 他已經無暇刺探,因為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待辦,那就是晉城酒樓上遇封的中年壯漢,他分明聽說他是奉命前往少林,前往少林做什麼?這定是武林一椿絕大秘密!于是.他經濟,由盂津渡河,過偃師,撲嵩山果然,他到得恰是時候,他跟蹤那壯漢上了嵩山,他親見那壯漢把一隻鐵匣遞給那鬼祟的大風-師… 他心頭靈光一現,想到青龍集上馬車所載的那些鐵箱,到滄浪羽士之死,想到血海地閉外那幕慘劇于是,人寺,追蹤,偷聽到飛龍與大風的秘謀,闖進菩提禅院,乘機向天一上揭露二人的奸計。

     飛龍與大風一死一逃,他不願再見鐵指丐與石嫁天,也乘機避開,可是,他走得太遠。

    尤其是當他獲悉陰山鬼叟邴浩的毒計時,立即親往告警……紅雲寨他暗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