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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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日一見這白衣少女,就覺頗似潛龍堡中所見之人,不過他先還懷疑馬上三人面貌不像。

    及至兩個藍衣人雙雙出手,頓時認出那高的就是不知名的銅牌一号,矮個子也像銅牌二号青磷掌鐘遼,至于那日所見的鬼影磷火,想必不是衆人本來面目。

    據此細一推敲,就知這身穿紫衣的樊江。

    必定就是那銅牌令主。

     剛好此時樊江取出了“血海冤魂錄”,冷浩看在眼裡,不由心下一動,暗忖:“瞧這情形,想必他們所殺之人,俱都記在這本黃絹之内,但不知這班賊子在潛龍堡盤踞三年,老父是否回……”他急于知道老父生死,于是猝然出手,将那本“血海冤魂錄”搶來,誰知一連翻了九頁,還無一個認識之人,這才将它擲還白衣少女。

     在他認為,這夥人個個功力不弱,如此一來,定要引起一番狠鬥,誰知事出意外。

    那白衣少女竟自放手讓自己揚長而去。

    大街上所有武林人物,看着他走下樓來,俱都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愕之色。

    冷浩見那兩名藍衣人當門而立,五嶺雙煞的屍身,已經消失不見,當下傲然一笑,大踏步向街口而去。

     在走過那些馬車之時,有意無意地大袖微擺,強烈的勁風,把車上繡缦輕輕揭開.一連三次,隻見車内除去一隻高大的鐵箱外,别無一物。

    那些趕車壯漢,一個個揚眉怒目,眼看冷浩步履飄飄,轉瞬間已經走出街口。

    夕陽西下,晚風吹衣。

    滿天落霞,漸漸消失在夜暮之中。

     五嶺雙煞的屍身,他們放到那兒去了?難道是裝在車上那些鐵箱之中。

    就算如此,他們把死人裝在鐵箱晨千啥?難不成那神秘的少白,生就有收集死人的嗜好?不會!天下決沒有收集死人的!說不走那些鐵箱之中,裝的全是金銀珠寶呢!可是,他們離開潛龍地堡時,不也是為了綠玉韋陀嗎? 這幾日青龍集上風雲際會,武林中各門各派人物均有,她帶着這多金銀珠寶,不是自找麻煩嗎?既然如此,他攜采這些笨重的鐵箱幹啥?鐵箱裡到底裝的啥玩意?好吃?還是好穿?他雖然聰慧絕倫,但碰上這種大背常情之事,也覺用盡心機,終還猜不透個中原委。

    隻好擱在一邊,邁動身形,各東南山坡上而去。

     他此行乃是受赤面神龍之請,去街請一位武林長者,至今一連三天,不知何故,那武林長者竟然爽約未至?眼看明日就是大會之期,假如今夜……他思量中腳步立即加快兩成,恍如電遂雲飛,初更剛過,便巳趕到預定地點。

    原來此處是一座破廟。

    牆田屋塌,已分不出所把何神,隻留下一角鼓樓,矗立在斷壁殘垣之中。

     此時銀河倒瀉,繁星滿天,冷浩四下略一打量,便即按照赤面神龍的囑咐,朗聲高吟道:“風動長河千尺浪!”聲音悠揚,恍如龍吟九霄,風吵天庭,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誰知-連兩次,但聞荒山回音,卻不見半點人影。

     冷精心中失望,正待将這句暗語再念一遍,突聞那鼓樓上飄采一陣蒼老的聲音:“雲……鎖……青……山……萬……丈……岩!” 寥寥七宇,全用真力送出,蒼勁低沉,能透金石,縱是百丈之餐,亦可清晰聽到。

    冷浩人耳心涼,暗忖:“此老果真不愧天下第一劍之名,單憑這一身内功修為,就是自己生平僅見!”就在此時,鼓樓上風聲飒然,一名灰衣老道,如同風吹枯葉般悠然飄下。

    松姿鶴骨,須發亂舞,腰間長劍曳地,飄然有出塵之慨。

     他落定之後,目注冷浩仔細打量,半響之後,這才脫口贊道:“不錯!不錯,龍姿風青,異祟天生,隻可惜樸玉渾金未加雕鑿,若能稍加磨琢,怕不是一株武林奇葩!”可笑這老道人為一代武學宗匠,竟未看出眼前少年,一身功力,已至返樸歸真之境。

     冷浩聞盲一笑,趨前施禮道:“小子冷浩,是奉陳大俠之命,前來竭見老前輩,恭聆教!”老道微微一笑:“小友請起,你既是陳振坤那孩子派來,有話盡說無妨!”陳振坤行年六十有五,武林中尊為楓林一老,這老道是說他是孩子,豈不令人發噱?冷浩此時聽來卻似理所當然。

    原來他早聽赤面神龍說過,這老道乃是武當派僅存的長老,滄浪羽士白雲天,為武當掌門至尊一葉真人的師叔,年商德勁,武功高絕,被尊為天下第一劍手。

     冷浩聞言之後,将赤面神龍柬邀武林之原委細說一遍,然後摸出那隻栩栩如生的綠五韋陀,雙手遞給滄浪羽士說道:“陳大俠恐怕大會之期,難免有江湖不肖之徒,強取豪奪,所以想請前輩攜帶這隻綠玉韋陀,守在滴翠峰上,單等比武結束,由那武功最高之人,親上翠頭,向前輩求賜這武林至寶。

    ” 滄浪羽士聽得呵呵一笑道:“好計!好計!隻不知各派前來赴會的皆是那些高手?”冷浩就日來所見,——報來,滄浪羽土時而面露傲笑,時而拈須沉吟,直至冷浩說完,這才壽眉一皺道:“小友所說,固屬武林一時俊彥,但貧道聽說:招魂幡’日來重現扛湖,風聞此人雖然年歲甚輕,但武功造詣已經不在當年獨指飛魔之下,假若綠玉韋陀落入此人手中,那真是武林大患!” 冷浩知道恩師當年橫行江湖,一般人心中又懼又恨,是以滄浪羽士才會有此憂慮之心,當下急忙分辨道:“江湖傳聞之盲,前輩怎可輕信?”他話中含義,本是說“招魂幡”新主人之所作所為,并不如江湖人物想像之壞。

     但滄浪羽士卻誤會了他話中本意,微微播頭遭:“小友千萬不要把此事等閑觀之,聽說雄據陝南的七鳥神翁,在此人一雙天魔指下,也未能走出三招,加以今日有人發現金河三怪之一的人屠馬坤,也被此人擊斃在嶽王廟内,看來這魔頭居心,直被屠盡天下武林高手!” 冷浩沒想到一班武林人物,竟把自己當成了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王,正待出言辨駁,…突聞十丈之外,傳采索悉微風;當下劍肩一挑,向滄浪羽士道聲:“小子放肆!”身形突然拔起,半空中長嘯-聲,如同友遊九空,直向十丈之外一株巨樹上落去。

    身形剛至,樹上竄起一條人影,雙掌一分,就向他迎頭拍到。

     冷浩冷笑一聲,使出“飛龍九轉”身法,半空向左一折,同時兩手奧妙無比地攻出兩招。

    他這種絕世的身手,委實令人難測高,二人落地之時,一名黑衣大漢,已被他扣在手中。

     滄浪羽士端坐原地,萬分平靜地說遭:“滴翠峰峭壁千仞,峰頂寬不盈丈,縱然機密洩漏,貧遭亦無所懼,何況這左近武林人物不下十數,你擒住他一人又有何用?”果然聲音一落,林中衣袂連響,十多條黑影,分向四方逃去。

     冷浩依言放了手中之人,心中一陣慚愧道:“小子有眼無珠,竟……”滄浪羽土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引咎自責,司徒威藝出武當,貧道适時在此出現,那還能不引起武林側目!倒是貧道老眼昏花,沒看出小友就是歐陽大俠的傳人,才真是有眼無珠呢?” 冷浩知道他已從身上,認出了自己師門,當下毫不隐訊地把自己身世說了一遍,隻聽得滄浪羽土萬分高興道:“小友心性人品,僅屬上上之選,貧道先前失言之處,尚望諒肴一二!”冷港連忙謙謝不惶。

    滄浪羽士突似若有所悟地說道:“小友可明白先前所吟詩句的含意麼?”冷浩搖頭微笑,滄浪羽土歎息一聲,說道:“風動長河三尺浪,雲銷青山萬丈岩,乃是我武當派‘天罡劍法’中的失傳的絕學。

     三十年來思量不出,先見小友出手兩招,心頭茅塞頓開,隻是貧道雲水生涯收藹成性,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道山?”冷浩聽他語意凄涼,不由心中一動,當下欲意又止。

     滄浪羽士微歎一聲:“假若小友不棄,貧道就把這兩招武學相授,一來算是見面之儀,二采待小友他年路過武當之時,将其轉交我那師侄一葉真人!” 冷浩心知武當絕學,定然不同凡響,雖然心中驚喜,但卻不好驟爾接受,忙道:“前輩盛情,感激不盡,隻是我并非武當門下,豈可……” 滄浪羽士呵呵一笑道:“歐陽大俠當年叱咤江湖,放蕩不羁,怎麼到教出你這們拘泥的徒兒采了,來來來,時間無多,讓我把這兩招的心法傳你!”說完也不待冷浩答言,摘下腰中長劍,連演帶說,自顧自地教将起來。

     奠看僅止蔭招武學,憑冷浩那樣絕世聰慧,也足足費了兩個時辰,才能把個中窮奧摸透。

    夜涼如水,蟲鳴不絕,仰望窮蒼,業已鬥轉星移,滄浪羽士滿懷欣慰,攜帶着綠玉韋陀,奔向滴翠峰而去。

     五月一日辰時剛過,在遺世山莊門前的廣場上,赤面神龍向應邀而來的武林人物,慎重其事的宣布:“各位不辭千裡而來,光臨遺世山莊,陳振坤深以為榮,接待欠周之處,尚請大量海涵……”場中群雄,顯得一片沉寂,每個人臉上,均呈現出一派渴望,企求,與期待的神色。

     赤面神龍向四下略一打量,繼續說道:“綠玉韋陀,關系着一部奇絕當世的武林秘笈,老朽德薄能鮮,自忖不堪當此重寶,是以柬邀各位先進,莅臨寒舍,共商善後大計……” 武林重寶,誰不思據為已有?但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貪婪醜态,流露無遺。

     冷浩隐在人群之中,見此情狀,不禁扼腕三歎。

     赤面神龍舉手互擊兩下,繼續說道:“老朽私心忖度,若無出類拔革之武學,縱然得此望寶,徒自招來殺身之禍,故爾請諸君各展絕學,選出一位武林最高之人,便以這綠玉韋陀相托……” 話聲未落,便聞數聲狂笑,五條人影,由人叢中一晃而出‘為首一人,身未落定即大嚷大叫着道,“陳老兒,何必多費心機,幹脆綠玉韋陀給我,看看有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再敢下手搶奪!” 赤面神龍呵呵一笑:“五位稍安勿稍,待老朽把話說完,再請出場不遲!” “大爺們有事待辦,那有工夫聽你廢話!” 冷浩見狀心頭大怒,身如驚電急射而出,嶽峙淵停般站在當場,面向五人.冷氣森森地喝道:“誰不願聽,請向前再走三步!” 五人狂笑連連,驟然腳步一錯,紛紛搶先出招。

     場中群雄一見五人出招淩厲,俱為眼前這少年,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晃眼之間,怎見冷浩劍眉一揚,反腕橫掃而出,俱聞幾聲慘叫,那耀武揚威的五條大漢,全像死蛇般撐出八步開外。

     他出手力撼五嶽,怪異絕倫,實為武林中百年僅見,在場群雄,俱覺心旌搖搖,暗生凜駭。

    冷浩星目向四下一掃,冷冷地說道:“述有那位朋友不願聽的,請再向前三步!”全場雅雀無聲,連問三遍無人敢答。

     冷浩這才變顔微笑道:“在生武林先進,請恕小子放肆之罪!現在就請你陳莊主,明示選拔武林第一高手之方法!”群雄對他這番風範,大都暗暗,心折,尤其是赤面神龍,偷眼一瞥俏立在自己肩下的愛女,更覺老懷暢慰。

     當下呵呵一笑道:“選拔武林第一高手,少不得需要比武較技,不過老朽為避免拖延時日,減少傷亡,及設下兩頂小玩意,在場之人,必須通過一項,才能下場較量屍說至此處,舉掌輕擊三下,場中一陣噪姑,便見二十多名莊丁,擡來一鐘一鼓。

    鼓南直徑三尺,置在一座文為高的鼓架上,架前靠着一具扶梯,細竹梯框,粗不逾指,打橫踏腳之物,俱是無法着力的嫩草。

    鐘為銅制,腰大三圍,高與人齊,懸在鐘架上顯得份量頗重,更離奇地是鐘前挂着一幅潑墨山水;将銅鐘完全遮住。

     衆人正黨莫名所以,赤面神龍沉聲說道:“這兩頂小玩意名叫:登樓擊鼓’。

    ‘隔巷鳴鐘’那位朋友有興,就請出手一試!”“登樓擊鼓”、“隔巷鳴鐘”八字出口之後,衆人巳知其意。

    頓時有一半以上的人物,心中涼了一半。

     要知擊鼓雖易,登樓卻難,輕功不到爐火純青之境,那嫩草做成的樓梯,如何承受得了?尤其是“隔巷鳴鐘”,若無三十年以上的内功修為,恐怕鐘聲未起,那幅潑墨山水,早已擊成粉碎。

    沉默半響之後,人群中傳來一聲冷笑道:“陳莊主,你這般刁難,是否對綠玉韋陀心中不舍?” 赤面神龍見那發話之人,乃是個又瘦又小的老頭,當下呵呵一笑遭:“隻要朋友擊鼓鳴鐘,懾服群雄,我陳振坤縱然不舍,又待如何?”小老頭冷笑一聲:“你當我不能,“能與不能,出手便知!” “哼!”我江立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才實學!”江立兩字出口,全場為之一驚,原來這小老頭竟是以輕功馳譽江湖數十年不衰的川東西燕之首,穿雲燕江立。

    隻見他話聲一落。

     蓦地飛縱而出,身形狡捷,落地無聲,左手一掠衣襟,大踏步這向鼓架前扶梯上走去。

    這老兒輕身工夫,果真不同凡響,輕飄飄,晃悠悠,轉眼之間,便至梯頂,中指微屈咚咚咚,一連三響,然後雙臂一張,便向鐘下落去。

    “隔巷鳴鐘”必須有深厚的内家功力,穿雲燕閉目凝神,暗提真氣,約摸盞茶時分,這才并起中食二指,遠向那幅潑墨山水連敲三下。

     銅鐘雖然應手而鳴,但聲音低沉;百丈之外,已不可聞,尤其是那幅山水條幅,波波連響,差點震破。

    然而這般身手,在武林中也可列人第一流而無愧,因此鐘鳴未絕,場中頓時爆起了陣熱烈的掌聲。

    穿雲燕一抹額上汗漬,滿而僅是得意之色。

     赤面神龍暗把眉頭一皺,勉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