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轉頭恩怨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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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後來見木婉清沒頭沒腦地便問了句“你有情郎沒有”,邵雲馨便紅着臉低下了頭,心中一面埋怨木婉清太過直率,一面又猜測着邵雲馨的心思。

     她與邵雲馨相識不久,但當日周桐奮不顧身地從馬蹄下救出邵雲馨的情景卻一直曆曆在目,憑着周桐對邵雲馨的那種關愛有加的神态,她心中便把周桐當作是邵雲馨的情郎了。

    究竟她年紀尚小,也是全無機心,便随口笑道:“傻妹妹,又想你那周公子了?” 邵雲馨聞言大羞,雙手連搖,期期艾艾地道:“鐘姊姊,你……你别瞎猜,我和六師哥……和他真的……真的沒什麼的……”話是這麼說,可她心中卻暗自思量:看來連鐘姊姊也看出我對六師哥好了,可是……可是這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木婉清見她如此,向她道:“小妹子,那個周公子人很好麼?我告訴你說,他若真是你心儀的男子,你便要牢牢地抓住他,千萬不要放開,否則,他也許就會突然變成你哥哥,要不或者他死了,或者你死了,你們便不能在一起了……還有,若是他愛過你後又喜歡上了别的女子,你便讓他去把那女子殺了,他若肯去自是最好,倘若他不肯,你便一劍殺了他,然後再橫劍自殺,到九泉之下和她做夫妻去!……”說至此,她不禁想到自己的意中人段譽,他又豈非是愛過自己後又喜歡上了别的女子?她明知段譽不會為她去殺了王語嫣,可要她殺了段譽再自殺,她自己是不怕死,可讓她去殺段譽,她是無論如何下不了手的。

    想到此處,木婉清以手支頤,幽幽地歎了口長氣。

     邵雲馨聽了木婉清的這番話,呆呆地坐在那裡,若有所思。

    鐘靈卻以為她被木婉清說得不好意思,當下主動轉換話題,拉了拉邵雲馨的衣襟,問道:“妹子,離大婚之期還有好幾天呢,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到了?” 鐘靈順口一說,一旁的木婉清卻刮着臉蛋笑道:“鐘靈,你這小鬼好不怕羞,這種話也說得出口!”鐘靈方才想到自己一個待嫁的閨女,在閨房之中與别人談論自己的婚期,實屬不妥,難怪連平常最不守規矩的木婉清也要笑她,不由得大羞,面紅過耳,微微有些發窘。

     邵雲馨看到鐘靈的窘态,雖覺好笑,但心下也有些不忍,當下接口道:“那日大理的那個叫朱什麼的書生給我們送來了喜帖,我們本打算過幾天再來。

    但三師哥說咱們華山派與大理段氏有聯宗之誼,而虛竹先生又是段大哥的把兄,他說此事緊急,說什麼也要盡早給他報個訊兒,叫他防範着點兒。

    ” “究竟什麼事兒這麼重要?”木婉清好奇,問了一句。

    邵雲馨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我六師哥周桐那日在路上正撞見西夏一品堂的打手行兇,三師哥怕一品堂圖謀不軌,搞不好會對西夏國王,也就是虛竹先生的嶽父不利,因此特地前來向告,叫他提防着點兒。

    ” 邵雲馨嘴上說得輕描淡寫,但心頭卻暗道:“對虛竹子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武功這麼高,手下又有這麼多好手,可我們呢……三師哥為什麼不讓我們向大理國或是靈鹫宮求助呢?” 她正發癡,木婉清卻又問道:“小妹子,你剛才說華山派與大理段氏有聯宗之誼,是什麼意思?”鐘靈道:“我聽華山掌門林大哥說,我的媽媽,還有你的媽媽秦阿姨,是他同門的兩位師姊……哎喲,不對!” 她這一聲大叫,卻把木婉清和邵雲馨吓了一跳,齊聲問道:“怎麼了?”鐘靈扳着手指頭向木婉清道:“姊姊,咱們的媽媽是小妹子的大師姊和二師姊,這麼算起來,那她……”說着一指邵雲馨,道:“她豈不是比咱們大了一輩嗎?” 邵雲馨一聽,不禁眉開眼笑,将剛才的愁情煩事都抛在了一邊,強裝正色,闆起臉向二女道:“好啊,兩位好侄女,見了師姑,怎麼不行禮?”說着便再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呀,敢占咱們的便宜!”木婉清和鐘靈相視一笑,便撲上來呵邵雲馨的癢,三人笑成一片…… 這邊鐘靈的閨房之内莺叱燕咤,那邊林劍然等人也正在前廳與段譽等人閑談。

    原來當日林劍然接了大理國的喜帖,為向虛竹子報訊,便提前趕赴大理。

    本來華山派有難,大理國和靈鹫宮是兩路強援,但林劍然思量再三,覺得虛竹子終歸是西夏的驸馬,叫他幫自己對付他們西夏的“一品堂”,面子上須過不去;而段譽一則是虛竹子的拜弟,二則又是大理的國君,請他出手,于私是令他和義兄虛竹子不好相處,于公便也可以說是挑起了大理和西夏的紛争。

    因此,下山前他一再囑咐妻子丁柔、師弟周桐、小師妹邵雲馨,還有他兒子林威,以及同去昆侖派二弟子江上風,叫他們見了段譽和虛竹子等人,隻可向其示警,卻不許提及求助之事,是以邵雲馨對木婉清和鐘靈也隻是含糊其辭,一帶而過。

     卻聽王語嫣問道:“周公子,江公子,你們當日在華山腳下遇見的那四個西夏武士的姓名和武功路數,你們可曾記得?”周桐和江上風向林劍然望望,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他是讓他們實話時說,于是周桐道:“這四個人之中,有一個使雷公擋和鐵牌的老者,自稱叫莫春然,以被我殺了,還有兩個,一個是使護手鈎的中年漢子,自稱是北海拓拔雄,另一個是個青袍老者,模樣頗為潇灑,自稱叫卓不凡,另有一個白須道人玄冥子,江兄弟便是中了他一指‘幻陰指’。

    ” 段譽碰了碰王語嫣,問道:“嫣妹,那卓不凡是不是當日在缥缈峰上我替你擋了他一劍的那個什麼‘劍神’?”王語嫣點點頭道:“不錯,正是他,這便奇了。

    ”說着,以手支頤,蹙眉深思。

     林劍然見狀,問道:“段夫人,有什麼不對麼?”王語嫣皺眉道:“周公子殺莫春然,驚走拓拔雄和玄冥子,是情有可原之事,但那卓不凡為何也要逃走,我卻想不明白……” 周桐奇道:“我能殺了莫春然,驚走三大高手,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段夫人卻說情有可原呢?”王語嫣淡淡地道:“周公子,你的武功我雖沒見過,但依你的資質和勤勉,十年間能有多大的造就也不難推想,加上靈妹曾見過你的身手,我就更無懷疑了。

    而那莫春然素性高傲,是不會把你這樣一個晚生後輩放在眼中的,因此他出招之間,破綻必多。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殺莫春然是用了連環兩招劍法,先是一招‘蕭史乘龍’刺他小腿‘伏兔’穴,不過依你現在的修為,可能不是甚準,但至少會在他腿上劃一道口子,大概在‘風市’、‘伏兔’兩穴之間。

    他中劍之後,必會側身以一招‘春雷乍動’攻你右肩,你便一招‘浪子回頭’斬在他‘懸樞’穴上,砍斷了他的脊骨,不知是也不是?” 周桐聽罷,呆呆愣了半晌,方道:“段夫人真乃天人,竟說得沒有半分差池,周某拜服。

    ”林劍然道:“久聞段夫人廣覽天下武學,尚有些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王語嫣聽人贊她,心下也甚是喜悅,笑道:“林掌門謬贊了,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當面領教。

    那莫春然的師弟‘雷動于九天之上’九翼道人,是否是在缥缈峰下被令尊所殺?” 林劍然聽罷一驚,拱手道:“不錯,一年之前,先父有事外出,因為偶遇風寒,不能成行,因此半路折回華山,行至缥缈峰下時,恰好撞見九翼道人等三人正在圍攻一個女子,路見不平,這才出手相救,但因以一敵三,所以隻殺了九翼道人一人,其餘兩個卻溜了,那女子自報姓名,說是靈鹫宮中之人,叫符敏儀的……唉,先父也正因為這一戰受了内傷,回華山不久便仙逝了。

    段夫人卻又如何知道此事?” 王語嫣尚未答言,段譽忽道:“我想起來了。

    當日嫣妹與慕容公子一行,還有在下,正遇上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首領召開‘萬仙大會’,會上烏老大曾說九翼道人被人用兩招殺死在缥缈峰下,嫣妹便說出了九翼道人的死狀,卻和莫春然極為相似。

    ” “不錯。

    ”王語嫣道:“當時我隻說是一個用劍的好手,後來仔細一想,無非是華山派的林老先生用太嶽劍法中的‘蕭史乘龍’和‘浪子回頭’兩招,或是昆侖派章老先生用兩儀劍法中的‘白虹經天’和‘飛砂漠漠’兩招,再無别人了,因此我才如此猜測……”說着忽然眼睛一亮,道:“我終于想明白了!” “嫣妹,你說什麼?”段譽道。

    卻見王語嫣滿面喜色,略略有些得意地道:“那卓不凡是被我吓跑的。

    ”段譽茅塞頓開,餘人卻均如堕五裡霧中。

    段譽見衆人面現迷茫之色,笑道:“諸位不知,當日嫣妹談論九翼道人之死時,卓不凡就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因此當他見到周公子你殺莫春然那兩招時,心中一定在暗自思量:為何這小子的劍法和殺死九翼道人的劍招一模一樣,定是那個博覽天下武學的王姑娘也到了,對他加以指點,那他殺我豈不是易如反掌?乖乖不得了,溜之大吉罷。

    這就叫‘周公子武藝精湛,王姑娘廣有威名。

    莫春然劍下喪命,卓不凡抱頭逃生’。

    ”衆人見他搖頭晃腦地吟了這四句歪詩,不由得都開懷大笑。

    王語嫣又喜又羞,推了段譽一把,笑道:“你這人,專會油嘴滑舌。

    ” 衆人正笑時,卻聽一個少女的聲音道:“段大哥,你們在說什麼事情,這麼高興?”衆人擡頭看時,卻見鐘靈挽了木婉清和邵雲馨的手,走了進來。

    原來三人在鐘靈房中鬧了一陣,邵雲馨便吵着要去看看段譽他們在談些什麼,于是三人便攜手來到了前廳。

     待到段譽和林劍然等人為衆人引見之後,邵雲馨自是過去拉了王語嫣的手,贊她生得美麗,木婉清和鐘靈卻走到了周桐身邊。

    鐘靈先向他斂衽施禮道:“周公子,多謝你那日相救于我。

    ”周桐正待還禮,木婉清卻插話道:“你便是小妹子所說的六師哥周公子罷。

    我跟你說,她是真心對你,你可不能負了她。

    否則,我第一個便殺了你!” 木婉清年紀尚小,又生性單純直率,看了邵雲馨的舉動,便也以為眼前的這位風度翩翩的周公子便是她的意中人。

    周桐聽了木婉清這番沒來由的訓誡,開始有些疑惑,後來一想:小師妹定是在她倆那裡吐露的對我的心意…想至此,心中頓時如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一般,說不出的輕松暢快,也是說不出的甜蜜。

    他望了望邵雲馨的倩影,禁不住輕輕一笑。

    木婉清奇道:“怎麼,我說的話很好笑麼?” 原來自邵雲馨被師父領上華山的那一天起,周桐的心中便暗暗喜歡上了這個俏麗活潑、頑皮可愛的小師妹。

    後來,兩人相處日久,邵雲馨也一天天地長大,而周桐心中對她的那份喜愛,也便漸漸變成了一種朦胧的愛戀。

    他不敢對她提起,怕說出來會吓着她;可他也很想對她說,因為他看着她每日裡無憂無慮的樣子,實在猜不透她的想法──到底她是已然心有所屬,還是對此全然不知,或者是看出自己對她有請,卻故意回避呢? 這件事一直萦繞在他心頭,揮之難去,他不知如何是好。

    之所以同方臘、張叔夜下山投軍,一半也是因為這件難吐的心事。

    他本想借和小師妹分開的這段時間靜一靜,好好想上一想,可一旦分開了,才知道這樣做沒有用──他非但無法對她忘情,對她的相思卻是與日俱增。

    直道今天從木婉清口中得知小師妹也對自己有情,心中才覺安穩快樂,自覺即便立時死了,也是了無遺憾。

     周桐正自出神地想着心事,林劍然卻急于解開心中的謎團,因此又向王語嫣問道:“段夫人,那拓拔雄的武功不及莫春然,見他被六師弟所殺而被驚走,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可那玄冥子武功甚高,為何也會不戰而逃呢?” 王語嫣笑而不答,反而問周桐道:“周公子,你說你用石子擊斷了玄冥子的長劍,是麼?……周公子?”連叫數聲,但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