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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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慢條斯理地将筷子撿起來,慢條斯理地在她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用手支着下颚,等着她擡頭。

     “你在對我發脾氣嗎?” “——對。

    ”隻敢擡頭微微顱他一眼,回答的聲音倒是挺亮的。

    “你、你太不應該了。

    ” “不應該什麼?我不應該像個紳士一樣送位女士回家,請她吃晚餐?”冷奇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還是本人親自下廚的?” 衛又绮瞠目結舌。

    “你、你——”黑的都給他說成白的,死馬也可以說成活馬了。

    明明是一件妨礙人身自由的行為,怎麼說起來好象反成了她在鬧别扭似的? “但、但是你——” “你肚子不餓?” “不,不是——” “你讨厭火鍋?” “不、不會——” “那就把筷子拿起來。

    還是……你要我喂你?”語畢,冷奇作勢真的起身就要過去,衛又绮立刻忙不疊地捧起碗筷。

     冷奇看着她狼吞虎咽,明白她是真的餓壞了。

     他不介意她對他發脾氣或是鬧别扭,從任何一方面來說,對他而言,她的情緒反應都是好的。

     至少,衛又绮面對他時不再是憎恨、仇鄙——以及畏怯。

     她沒有再開口趕他走,隻是繃着一張俏臉。

     冷奇好幾次都試着逗她開口,還穿插幾則诙諧的笑話,害她差點“破功”。

    不能笑!一笑就表示她輸了。

    這頓飯得吃得冷冰冰的,讓這家夥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想和她同桌吃飯僅此一回。

     “吃飽了。

    ”冷奇像個小孩般快樂地宣布,露出兩排健康的白牙。

    “有蘋果哦,我去拿。

    ” 衛又绮一再硬逼自己鎮定下來。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終究忍不住将問題沖口而出。

    “我不了解,冷奇,你今天表現得就——就像——”一個朋友;一個愛人! “現在我想吻你。

    ”他不僅答非所問,行動亦然。

    他真的在吻她,一種速度慢得令她難以忍受的輕觸。

    從她的額滑越她的鼻梁……觸及她的唇,就又退開了。

     她反射性的擡手撫摸唇瓣,這處女人的禁地感覺破人烙了印似,怎樣也無法扶滅。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他輕蹭她的鬓發。

    “再叫一次,叫我的名字。

    ” “冷奇”衛又绮顫着唇瓣,尾音拉得悠悠長長,恍如魔咒一般。

    她整個人軟軟地偎着他,無法克制地微微顫抖。

     “我想我該走了,再下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自己。

    ”冷奇的嗓音沙啞。

    “明天我再來接你上班,嗯?” ※※※ 癡長到二十四歲,衛又绮終于承認她的确不了解世界上另一半的人口——男性。

    也的确是,她安靜的個性、她工作的環境、她足不出戶的生活方式,在在證明一件事——她不可能和男性有瓜葛。

     她一直以為男人一旦色欲心起,會什麼也不顧的傷害女人——但是冷奇卻推翻了她這套想法。

    他摟着她、吻着她時,所有女性的本能都告訴她:他想要她;但他打住了,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為什麼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他真的感受到她在發暈的欲念潮流下,依舊退縮又害怕的本性?他這麼尊重她? 還是——那吻,隻是一種同情? 晚餐已經過了很久,衛又绮依舊坐在客廳裡發呆想着她生活中的這名不速之客,刺耳的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又绮嗎?” “姊夫?”衛又绮應了一聲,思緒卻依舊散漫無章;也因如此,才沒察覺對方向來穩重的聲音中,此時飽含的都是焦灼急促。

     “呃,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過來幫我照顧孩子?”用詞非常婉轉,口氣最哀 “發生什麼事?”有什麼事不對勁了,衛又绮整個人坐直起來。

     “嬌月她——嬌月她——”姊夫的聲音哽咽起來,是一種無法壓抑的悲傷和恐懼。

    “她流産了!” ※※※ 冷奇回到旅館的房間後,仍一再品嘗勝利的滋味——他是否算是解開了衛又绮心中的一個結了呢? 他的第一步打算就是先踏入她的世界,然後再慢慢的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手法也許強硬了點,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打破這一關。

     不停的胡思亂想,冷奇根本沒有心情閱讀劇本。

    他悻悻然地丢下手中的劇本大綱。

     起初他對這一個月的“假期”有很好的計劃:白天陪梅姑,晚上還可以看看各個編劇送來的劇本。

     看來他的計劃得大大改寫了。

     草草合上活頁夾,他伸個懶腰,決定到樓下旅館所附設的吧格喝杯酒提提神。

     紀伯這家家庭式旅館隻有十個房間,規模相當小,但一直不愁沒有生意。

    由于小鎮正位在台中市邊,風景怡人,一些家庭往往會開車來此度假。

    想住進這家古老而優雅的紅瓦旅館還得打電話預約呢! 紀伯也有六十出頭了,灰白的發及滿臉絡腮的黑胡子可謂是聖誕老公公的另類版,講起話來宏量得很,有點雞婆,但卻是個标準的老好人。

     “阿奇,”紀伯叫着冷奇。

    “過來喝一杯呀。

    ”他正把自己粗壯般的松樹身材擠在略嫌窄小的吧台後方,幫散坐在吧台的客人調酒,外場的幾張圓桌坐滿了人,音響中正播放着一首藍調老歌。

     紀伯這兒的酒吧不僅是住宿的客人會下來喝酒,小鎮上的居民也三不五時喜歡将這兒當成聚會場所,唯一的小缺點就是此地也成了謠言擴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