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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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會願意你叫她朱朱,這樣親切點。

    或許将來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這當然得靠我自己多加努力。

    ”良傑的手十分自然地滑向尹嫣肩膀。

    “朱朱,你沒見過大哥……” “孟揚波,請指教。

    ” 揚波先主動伸出友善的手,尹嫣禮貌地握過他的手。

    因她肩膀這一動作,良傑霸道的右手安分地回到身側。

     尹嫣看見他眼中輕松有趣的笑意。

     “真是太好了!”良傑說道。

    “我就知道你會及時趕回來,你已經出門太久,這趟旅程可真長啊!每個人都在期待你。

    ”他别有深意地。

     “這是律師的專業嗅覺本能嗎?時間對你我似乎都不緻造成威脅。

    阿傑,你一點都沒有變。

    ”他轉向線紅,揚着歡快的聲音。

    “紅姑!有沒有酒?酸梅湯已經滿足不了我,大好的日子少了酒怎麼行?慶祝重聚,我們都好好幹一杯!這是爸的特殊日子!” 麥石千的精神是久不見的矍铄高亢!喚着女管家:“楊嫂,楊嫂!去把我書房那瓶還沒開封的酒拿來!楊波少爺回家了!大家都要好好開心慶祝!……” “還有糖蜜梅子幹跟鹵桃葉小腸,紅姑,我連做夢都常夢見你的拿手小菜,饞得流口水!還有涼拌花瓜、翡翠千層糕……哇!我實在忍不住了!……”揚波膩着她,一如以往,三十歲跟十歲一樣的調皮神氣,簡直就像昨天還留在這個家裡,未曾離開。

     賓客盈門,揚波穿過三三兩兩笑語人群,在庭院一角找到獨坐靜望水塘的朱尹嫣。

    她的眼睫一動,映着清澈流轉的波光。

     或靜或動,凝思淺笑,總盈盈。

     “這個世界真小,是不是?”他說。

     尹嫣冷靜迎視他的目光,他的“挑戰”。

     “也許上帝怕人類過得太無趣,制造一點難題讓他們有得忙,就沒空埋怨他了。

    ” “我是你的難題嗎?” “我猜你的确是很多人的難題。

    ” “律師都非這麼聰明不可?”他說。

    “所以我怕跟律師打交道是有原因的。

    ” “就算我改行不當律師,恐怕還是這模樣,抱歉無能為力改善。

    ” 揚波眉一挑,兩人都笑了。

    聰慧的女孩!他也不掩飾眼中的欣賞之色。

     他還要開口,此時紅始在門口揮手喚他,他隻得說聲失陪,暫時結束這和她交談的愉快時光。

     尹嫣凝視着他離去。

    說不清為什麼,她并不想向他證實送花的事。

    盡管在今天短暫的交會後直覺告訴她送白玫瑰的人就在眼前,然而她想保留。

    暫時保留這份奇妙感覺。

     不管上帝是否選上了他倆開玩笑,她知道這才是剛剛起頭而已…… 她真的不曉得太過發達的第六感到底是福還是禍! ※※※※※ 輝煌陪小貂到醫院做産檢,在等候的時刻,她拉着他到醫院隔鄰的愛兒屋看寶寶用品。

    她的小臉緊貼後玻璃看這看那,東摸摸西摸摸,興奮得很,标準媽媽新鮮人的模樣。

     “這鞋好可愛!還有那雙小貓咪花紋的!你看!”小不點的小人鞋乖乖躺在她掌心她用指頭比劃着邊驚歎。

    “這麼小,有沒有五公分?這麼小的寶寶需要穿鞋嗎?” “那件兔寶寶裝很可愛,好貴!等換季折扣再來買。

    ” “那邊那件!對了,藍色的,我們可以買母子裝!” 在候診室休息時,輝煌買了新鮮水果給她解渴;旁邊一個挺着大肚,臉色蠟黃的孕婦看了他們好久,等輝煌走開了,坐近她,欣羨地說: “那是你先生啊?對你真好,真體貼!” “是。

    你也來做檢查嗎?” “第五胎了!希望這回等到個男孩好交差,我婆婆已經好久沒給我好臉色看了。

    ”女人歎口氣。

    “你是第一胎吧?有沒有壓力?” 小貂看着她枯槁憔悴的樣子有些不忍。

    “沒有,男生女生一樣好,我們都同樣期待。

    ” “你真好命!老公這麼體貼又愛你,結婚不久嗎?” 輝煌回到她身邊。

    小貂笑着輕勾起他的右手小指。

    “是啊!不過感覺好像是一起生活好多年的夫妻了!” ※※※※※ 江醫生在每日的例行檢查後驚訝地宣布麥石千的血壓指數控制情形意外的好,身體和精神比三個月來的平均都理想。

    線紅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地送大夫到門口。

     麥石千馬上叫了良傑到他房裡,說是有個重要決定需要跟他商談。

    沒想到五分鐘不到,良傑就氣沖沖沖下樓,線紅被他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吓了一跳! “門都沒有!”他大吼。

    桌子成了他的出氣筒。

     線紅從沒見過他這樣發脾氣。

    良傑向來知禮懂分寸,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

    “良傑,是不是你爸爸出了什麼……” “他瘋了!”他冷冷地。

    “他說決定把公司和房子給楊波,還有每年等比績優股紅利百分之八十無條件轉讓!憑什麼?公司有我十年來的努力和心血,從基層學起到定航線、打通國際業務,是我一滴血一滴汗撐起來,我白天去實習,晚上念法律攻學位考資格,我對公司投入的程度不會亞于他!”麥石千名下最著名的千恰海運現已成為台灣海運的主力,并伸向航空旅遊與電子資訊研發;是麥家父子法學專業外另一項事業領域。

     “你爸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些事?”線紅關切的是這個。

    她最近總是心驚膽跳。

     良傑根本沒聽進她的話。

    “我不會讓他們再一次聯手奪走屬于我的一切!他辦不到的!” 他激憤地呼嘯沖出了大門,響亮的一大聲“砰”把不滿與憤恨都甩給整棟屋子,久久震蕩不去! ※※※※※ 一樣的街角廊檐,默默守護;不同的是,今晚校花身邊飛來了一個小火點,兩點紅色星火相伴,仿佛也多了一些溫度。

    是揚波。

     阿波腳又開開地蹲着點煙,姿勢比他還難看百倍。

     “乘涼啊?”阿波明知還故問。

    可惡! 校花裝蒜到底。

    “是,路邊涼快!” “都半夜兩點了還‘悶燒’,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騷!”他一打他腦袋。

    “還裝!我實在佩服你真能憋,要換了我,憋不了三天保證流鼻血!” “說什麼啦!”他死愛面子。

     揚波還怕他?“蹲這兒多辛苦?不如上去舒服涼快,誰規定條子不能嫖妓?條子不是人?這條街除了你也沒人有抓人權,你上去,我給你把風!”用肘推他。

     校花當場跟他翻臉!好像揚波觸犯了他心中聖潔無瑕的女神。

    “你再說!不準你這樣侮辱她!” 揚波笑笑,安靜地看他。

    “你不也侮辱她?每天傻呼呼地守在她窗台下,守什麼?守着不同的男人在她房裡她身上來來去去?你以為你是羅密歐?世紀大情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條子幫忙做仲介咧!” 校花狠狠吸口煙,悶悶垂下頭。

    “少說風涼話!你又知道我的苦處了?” “是哦!苦、苦、苦!你還是準備在這兒蹲一輩子好了。

    ”一會兒他又搭腔——“喂!你犯這病犯多久了?幾天?且?不會是年吧?他××的!真高杆!忍功高強!” 原來花街第一号情癡的榮稱得拱手讓人了!揚波沒想到校花犯了幾年苦相思相思苦竟然還沒病重身亡。

    俗話說悶悶吃三碗公,就是專門說他這種人。

     會咬人的狗真的從不叫出聲。

     “你來幹嘛?,麗花那兒三十二圈不夠你摸?”今天初十,“四季紅”定期開麻将大餐。

     “沒心情,玩不下去。

    ”揚波悶哼。

    “失戀的人做什麼都沒興頭。

    ” “失戀?你?”要是說失戀失意是他這種沒人才更缺錢财的大老粗專利,校花也認了,而揚波? “是啊!“天涯何處無芳草,偏偏就愛那朵芳草,可惜别人先給摘走了!”想到在别墅裡看到良傑挽着牽着他這陣子來心心念念的那個冰山美女,楊波在那一刻真有五雷轟頂迎面打擊之感!都是身經百戰的人了,碰到這種事還是闖不過去!想了就悶。

     又是良傑!他想上帝真的愛開人玩笑。

    不惜代價,不計方法。

     “走,陪我去喝杯酒,既然英雄有淚不輕彈,用酒一澆總不算罪過!” 夜!真的很深了!兩個大男人的影子并排走,兩個焚燒又熄滅的小紅點飛舞不停,不知怎的,那場景看來還真的有點兒凄涼…… ※※※※※ 前方天主堂的鐘響敲了八下,已經在同個路口徘徊了半小時的良傑被鐳射霓虹燈的強光一照射,猛地清醒過來!張目四望燈彩繁華的街頭,他好奇為何每個人都匆匆忙忙來往穿梭都有目的可去,唯獨他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孤魂,飄蕩無所依歸。

     他走進電話亭,撥了那個唯一記得起來的電話号碼。

    鈴響十聲接通。

    感謝老天,她在家。

     “朱朱,是我,下班了?” 聽得出她的聲音載滿疲憊。

    “福宏的案子今天判定勝訴,大家都累垮了。

    ” “我下午就聽說了,真恭喜你。

    ” “高興是一定的,不過預定的大假泡湯了,工作狂傑森舅舅宣布明天九點準時報到。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好好洗個按摩熱水澡,舒舒服服睡它一大覺。

    ” “那……” “你現在還在忙?” “不,我人在街上。

    想跟你談一談。

    ” “你碰巧找了個差勁的時機。

    ”她笑笑。

    “是工作還是碰到什麼不如意?或是車又被吊了?” 不知怎麼的,良傑原本想傾訴的話又收了回去,怎麼也難以出口。

    “沒什麼,突然想到你。

    朱朱,你有沒有想過我倆之間似乎少了些什麼?比方說在一起的時間……” 她失笑。

    “你打這電話就是要抱怨我們太少碰面?我們的工作都忙,又有工作狂傾向,這是沒辦法的事。

    ” “我是指……朱朱,我發現你對我似乎一點也不感到好奇,我們也未曾分享過彼此的過去和将來的計劃。

    ” “傑森,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傑森是他的英文名字。

    尹嫣隻有在某些特殊時候才會這樣叫他,例如需要嚴肅、或有些不耐煩的時候。

    “事實上,我是真的對你的過去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更不可能為了曾經發生或已逝去的人事跟你起沖突、翻舊帳。

    要論曆史,你我都有,你并沒有義務向我表白陳年舊事。

    ” 良傑默然。

     “時刻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多陪陪麥伯伯。

    上了年紀的人總希望孩子能多留在身旁。

    ” “我爸需要的人不是我,我不會自讨沒趣。

    ” 碰到家務事,尹嫣不好插口,隻能感覺。

    認識良傑幾個月,很多微妙的情況和氣氛卻似是在前天開始突然轉變與浮現。

    孟揚波的出現改變了麥家的磁場。

     “事實上,我正是想找你談談這些事,我認為、也希望你知道。

    我和我爸之間……” “你為什麼要恨他?”她敏銳地抓住了他沒有透露的話。

     良傑訝然!“為什麼……” “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嗎?”尹嫣感到一股疲憊厭倦,她突然很想結束這談話。

     “朱朱,我知道時間不對,可是,我現在過去你那兒,可以嗎?” 尹嫣猶豫了一下,還是淡淡地拒絕了。

    “改天吧!我真的想休息了。

    不然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再談。

    ” 良傑接捺住失望,仍溫柔有禮地問候晚安挂上電話。

    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人孤獨遊蕩。

     家?他在很久以前就失掉它了。

     ※※※※※ 世上不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尹嫣走下律師大樓,就迎上那張潇灑的笑容。

     今天白玫瑰缺席,讓她心中一陣莫名失落感!現在這人卻出現在她面前,這兩件事之間有關系嗎?還是隻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臆測? “下班了?見到你真是件好事!”今天她的穿着是标準的都會職業婦女打扮,利落、明快、淨爽,不過他還是比較欣賞她作女性化柔性的裝扮,那令她看來剛柔交織,分外神秘。

     “真巧?别跟我說你是碰巧經過這兒。

    ” 揚波笑了。

    “事實上呢!是今天上帝寫的玩笑大全編纂完成,我決定還是聽從它的指示來找你,管它是不是會演成一出大爛劇。

    ” 一點點溫馨和柔軟的感受,尹嫣競發現自己和他同樣——緊張? “你知道我目前正跟你弟弟在約勞”她挑眉。

     揚波跟她一模一樣的表情。

    “你們私訂終身了?你先上車後補票、懷孩子了?” “别瘋狂了!你——”她翻白眼。

     “你們上過床了嗎?” 尹嫣被這個太過私密而冒昧的問題一下子給卡住了!她可以對他的粗魯生氣,可以拒答,但她竟然老實地招供了—— “沒有。

    ”怎麼有這種蠻橫霸道的人!“我是說還沒有。

    ”幹嘛這麼老實?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揚波的反應很簡單,他很開心,笑得眼都眯不見了。

     “我這樣問沒有冒犯你隐私的意……”尹嫣身後的電視牆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随時插播的最新新聞快報。

    揚波專注的表情連帶使得尹嫣也轉過頭去。

    電視播報員的語氣十分亢奮: “各位觀衆,連續犯下七十八起婦女奸殺強盜案的殺人集團首領外号灰狼的黃任華下午在警方強力火力圍捕下落網!由于嫌犯與同夥曾和警方爆發激烈槍戰,瘋狂攻擊抵抗,造成兩位警員受輕傷。

    目前黃任華下肢身受三槍但無大礙,唯有腹部的一槍恐造成嫌犯嚴重傷害,這顆緻命的子彈剛好卡在小腸與腎神經血管深處。

    更令醫方人員感到棘手的是,急救開刀後才發現嫌犯的内髒完全和正常人的器官位置相反,這樣的病例在三千萬人之間才有一次發生的機率,十分罕見!也就是說,在原本就非常危急困難的情況下又要面臨病患體内器官位置完全倒錯,這在醫方來說是個十分大的挑戰!” “由于灰狼另外可能涉及多項軍火走私案,是警方非常重視的線索;因此灰狼的生死格外令人關切!” “現在我們來聽聽負責主治灰狼的國内最著名外科權威、仁大醫院院長朱凱醫師的意見……” 鏡頭上出現了父親專注凝重的神情。

    尹嫣心裡意外而又歉然!她和雙親相聚的時間本來就少得可憐,最近為了連串重要的訴訟案根本連家都沒時間回,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還要靠看報紙看電視才知道。

    父親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目前院方齊聚了各方專家共同會診研究,這是極為稀有的病例,我們會盡全力……”朱凱不願再多說。

     尹嫣喃喃地——“這真是棘手!” 揚波從剛才就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叫了起來:“有個辦法!鏡子!” 尹嫣馬上跳了起來!怎麼就沒有人想到這一招? 對了!利用鏡子,在鏡子的反映下,病人倒錯的器官位置反而“恢複正常”了,這樣等于解決了最困難的部分…… 她得快去打電話告訴老爸這個救命妙法! “喂!你要去哪裡?你還欠我一個約會!”他喊住她。

     “今天不行,我要去救人命!算加欠你一次好了!” “你的卡片掉了!” 尹嫣上當了!以為她放在皮包裡的一疊花卡不慎掉出讓他看見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