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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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鞭的那人道:“我四個殺不了你,但‘神劍’對‘魔刀’,你‘神劍’可不一定能占得便宜,讨得好去。

    ” 卓慕秋微微點了點頭道,“也許。

    ” 提着那柄短劍,緩緩往東行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終于消失在東麓夜色中。

     使鞭的那人道:“他去了,沒想到他真會去。

    ” 對面兩個之中,那左邊一個道:“沒聽西門厲說麼,他跟他是冤家對頭,隻要一個知道另一個在那兒,一定會找上門去。

    ” 使鞭的那個道:“他去了,咱們怎麼辦?跟去給他收屍去?” 對面兩個中那左邊一個道:“西門厲說得好,他們兩個中總要倒下一個的,那沒倒的一個,自會替倒下的一個收屍,用不着咱們插手。

    ” “不錯,自有我替他收屍,用不着你們插手。

    ” 一個陰森冰冷話聲起自巨冢之後。

     随着這陰森冷冰的話聲,那座巨冢之後鬼魅一般地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魔刀”西門厲。

     四個人一怔,使鞭的那個忙道:“卓慕秋找你去了。

    ” 西門厲陪笑道:“我知道,我有十成把握,隻要你們告訴他那地方,他一定會去。

    ” 使槍的那人道:“那麼你怎麼到這兒來……” 西門厲搖頭說道:“今夜我不想跟他碰頭。

    ” 使鞭的那人道:“這麼說,你是有意讓他撲個空。

    ” 西門搖頭說道:“不!他不會撲空。

    ” 使鞭的那人訝然說道:“他不會撲空?” 西門厲道:“是的,他不會撲空,我擔保他絕不會撲空。

    ” 四個人面面相觑,可是誰都摸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其實,又何隻他四個摸不清楚!口口口燈點起來了,不過燈焰壓得很低,很小。

     雖然是一燈如豆,但在這麼深的夜,這麼小的一間屋子裡,已經是夠亮的了。

     是該把燈點起來,這時候燈下看人,益顯醉人,那風光是旖旎的,是最動人的。

     錦被裡,繡花枕上,人兒兩個。

     卓慕岚滿臉是汗,臉色更蒼白了,臉向上躺着,眼閉着,不住的喘着。

     嚴寒貞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裡,烏雲蓬松眼兒眯,嬌靥上一抹酡紅,鮮豔欲滴,是那麼嬌懶無力。

     小屋春暖,燈焰亂跳,除了燈焰在跳動之外,一切都是靜的,像暴風雨過後那一陣沉寂般的靜。

     一堵牆隔開了兩個世界,外頭是那麼冷,裡頭是那麼暖和。

     良久,良久,卓慕岚已經平靜了些,他先開了口:“寒貞!你伸個手,把抽屜裡中的那個藥瓶遞給我。

    ” 嚴寒貞沒說話,一雙美目仍閉着,從錦被裡伸出一隻粉臂,像凝脂,又像白玉,緩緩地伸出去,摸索着拉開了床頭那張小桌子的抽屜,摸出了一個小白玉瓶,又緩緩地縮了回去,把小白玉瓶遞給了卓慕岚。

     他顯得很虛弱,直似連那一個小白玉瓶都拿不動一般。

     拔開了瓶塞,卓慕岚倒出兩顆赤紅的藥丸投進了嘴裡,慢慢地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後把那小白玉瓶塞在了枕頭下,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慕岚!”嚴寒貞夢呓般地開了口,話聲好低好低,低得幾乎隻有她自己才聽得見;“在你的病沒曾好,身子沒曾複原之前,我不許你再……” “不!不行!”卓慕岚搖了頭,嘴角含着一絲笑意,話也說得有氣無力:“什麼我都能夠聽你的,唯獨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

    ” 嚴寒貞睜開雙眼,兩排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很快地她又把眼閉上了:“咱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你不能不顧你的身子……” 卓慕岚道:“不要緊,你不見我吃了藥麼?” 嚴寒貞道:“這不是辦法,你這是飲鸩止渴。

    ” 卓慕岚道:“我知道根本的辦法是趕快把病治好,把身子趕快養好。

    可是你知道,當一個人真渴的時候,那怕是碗穿腸毒藥,他也會迫不及待的一口氣喝下去……” 嚴寒貞虛弱地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唯一的親了,我還要你呢。

    我剛說過,咱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人應不是為床第間的片刻纏綿活着,一時的小不忍說不定會落個遺恨終生。

    你愛我,你該為我保重。

    ” 卓慕岚道:“我知道,寒貞!可是我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人總是人,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你是個健健康康的人,而我卻為病魔纏身,長卧病榻。

    你的日子已經夠苦的人,我怕你有一天會忍受不了這種苦日子……” 嚴寒貞猛然睜開一雙美目,道:“慕岚!你這話什麼意思……” 卓慕岚道:“别生氣,寒貞!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可以苦自己,為了我你可以犧牲一生的幸福,甚至于犧牲一切。

    可是我……這也許就是我的自卑作祟,我太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怕失去你……” 嚴寒貞臉上那抹酡紅消失了,一刹間她的臉也跟卓慕岚的臉一樣的蒼白:“慕岚,你的意思我懂,你把我當成了什麼樣的人?當初我所以嫁給你是為情為愛,并不是為别的。

    要是的話我不會選擇了你。

    夫妻關系是靠深厚的情愛維持的,并不是靠床第間的片刻纏綿來維持的……” 卓慕岚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我知道你,可是我怕…… 寒貞,你不能了解一個自卑的人……有時候我恨不能自己尋求解脫,可是有時候的想法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我要是有一天會失去你,不如我現在就把你殺了,這樣你就永遠隻屬于我一個人了。

    ” 嚴寒貞顫聲說道:“慕岚!你怎麼會變得這個樣子,你什麼時候……” 卓慕岚歎了口氣道:“寒貞!你不知道,早在當年你選擇我做你的終身伴侶時,我就有了這種想法。

    不過我一直把它深藏心底,沒讓你知道……” 嚴寒貞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顫抖着叫了一聲:“慕岚……” 突然把頭埋在枕頭裡,沒聽見她的哭聲,隻見她香肩聳動,一個嬌軀顫動得厲害。

     有情有愛的日子不怕苦。

    可是做丈夫的有這麼一個不正常的心理,做妻子的遲早會受不了的。

    至少在這種折磨,這種煎熬下,她的心理也會慢慢的變成不正常。

     要說不正常的話,他們這種結合早就不正常。

     隻消仔細一想那後果,任何人都會覺得可怕。

     口口口 踏着泥濘,頂着風,卓慕秋慢慢地往前走着。

     手裡提着他那柄短劍,握得緊緊的。

     他要不惜一切拼了“魔刀”西門厲。

     不隻是為他自己,“魔刀”西門厲隻要存在一天,“劍莊”便永無甯日,他那兄嫂也永無法過一天安靜生活。

     他知道,要是那一天西門厲找上了“劍莊”,他那虛弱的兄長一定會傷在西門厲的刀下。

     夜色雖然黑,可是地上有雪,他不愁看不清楚。

     默計路程,他走了差不多已經三裡了,眼前就是一片疏林,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風中抖索、掙紮,不知道再挨多少個苦難的日子才能挺直地站立着,不知道再挨多少個苦難的日子才能不再遭風雪的襲擊。

     不管多少個日子,它得支撐,得堅強地支撐,要是在這時候倒了下去,就永遠沒辦法再見着早春的陽光。

     這片疏林依着一片山坡,林後的那座山沒多遠,可是挺陡,挺險峻。

     稀疏疏的一片樹林,從樹林的這一邊,一眼可以看到樹林的那一邊。

     山坡上,有一座屋頂還有一兩片積雪的小茅屋,圍着一圈竹籬。

     雖然小了些,但是它座落在一個避風的所在,盡管孤獨,可是它很甯靜。

     那紙糊的窗棂上透着燈光,讓人看在眼裡,心裡會産生一種暖和感,也産生一種向往。

     盡管它小,盡管他孤獨,對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來說,它卻是無限溫馨的一個所在。

    看看這座茅屋,想想片刻之後将要在這兒展開一場艱苦慘烈的搏鬥,将要使一人濺血,一人橫屍,卓慕秋不禁有點不忍。

     卓慕秋已然穿過了那片疏林,再走兩三丈便抵達茅屋之前。

     茅屋裡仍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再大的風。

    憑“魔刀”西門厲的一身修為,斷不會聽不見有人走近了這座茅屋。

     那麼為什麼茅屋裡一點動靜沒有,燈仍亮着?卓慕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十三魔”中金如風等四人讓自己到這兒來找西門厲,無可諱言地是想借着西門厲那把“魔刀”除去自己。

     西門厲既然選擇在這個地方跟金如風四人碰面,那是有意讓他們知道他的住處。

     西門厲為什麼這樣做?那無非是想借金如風四人之口,把自己引到這兒來,也就是說西門厲料準的自己必來。

     西門厲既然料準自己必來,那當然是一定有所準備,有所戒備。

     那麼茅屋裡這寂靜,這燈光卓慕秋停了步,如今的距離還在茅屋兩丈以外。

     他摒住呼吸,凝神在聽。

     呼吸聲雖然小,可是對西門厲這一個功力高強的高手來說,不足以掩住他的行動。

     卓慕秋緩緩地在呼氣,五十丈内沒有一點動靜。

     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