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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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渴餓的時候就越容易累,皇帝還不差餓兵呢,肚子裡沒東西哪來得力氣跑路。

     李德威原打算在路上買點吃喝,可是由“潼關”經“華陰”、“華林”、“渭南”,無論是大小城也好,小村鎮也好,就是沒一處賣吃喝的,往日那些店全關門!,就連常見的茶棚也沒人了。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體驗到了一點,那就是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腰纏萬貫也沒用,金子、銀子不能當飯吃,當水喝。

     兵荒馬亂的時候,誰會把能吃喝的東西賣給别人,誰不存糧。

     誰還有那心情出來賣吃喝?大白天裡,橋頭冷清清的,一眼看去難看見幾個人影。

    這和往日折柳活别,車馬來往挺熱鬧的“灞橋頭”大大的不同。

     他曾在那兒吃喝,曾在那兒殺“滿奸”的那個賣酒棚子裡也沒人。

     爐竈壞了,桌椅倒的倒,毀的毀,一片狼藉,-片凄慘: 遠望“長安”城城門樓上高高懸挂,迎風招展的那山黃色的旗幟,李德威隻覺得它刺眼,而且刺得心疼, 長安易幟,陝西變色,長安城裡的人怎麼樣,西五省上千萬的百姓又怎麼樣? 他執掌“銀牌令”,負責西五省平安,防的是“滿洲”強敵,不料“滿洲”強敵并未得逞,這發号司令的中樞所在陝西,卻落進了賊寇李自成的手裡。

     他何以對“銀牌令”’何以對陷于水火之中,鐵蹄之下,輾轉呻吟,備受蹂躏的成千上萬百姓; 李德威心急如焚,冷汗涔涔而下。

     他站在“灞橋”橋頭正失神間,突然—— “李大俠!” 有個充滿驚喜,帶着顫抖的話聲叫了他一聲。

     李德威一震驚醒,霍然轉頭望去。

     “灞橋”下,那一片十坡上站着個人,是個年紀輕輕的要飯化子,赫然是淩風。

     李德威饑渴全忘了,就像漂浮在茫茫大誨中,突然看見了一條船,他騰身掠了過去。

     他劈于抓住了淩風的胳膊,急急問道:“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讓李自成……” 淩風的聲音突然問變啞了:“李大俠,這兒說話不方便,咱們換個地兒吧!” 李德威道:“哪兒?” 淩風道:“您跟我來就是。

    ” 話落,轉身沿着這片上坡,順着一帶碧水往西馳去。

     李德威立即跟了上去。

     淩風一口氣奔出了近百丈,然後翻上河岸一頭紮進了一片小樹林裡。

     樹林子中間兩棵樹之間放着張破草席,地上鋪着一片幹草,顯然這就是淩風的“住處”。

     隻是,眼前隻直這麼一個“住處”,卻不見别有住處,也沒見到别的人。

     李德威道:“陶堂主他們呢?” 淩風神色為之一黯,道:“您先别問他們幾位了,請先坐下來歇歇吧。

    ” 李德威着實是夠累的,矮身坐在了那片枯草之上。

     淩風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伸手從枯草底下一摸,摸出一個小蒲包來,道:“李大俠,我這兒還有點吃的,您先吃點東西……” 李德威也着實餓,可是他沒心情吃,擡手攔住廠淩風,道:“不忙,我還不怎麼餓……” 淩風道:“您就别着急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急又有什麼用?老實說我比您還急,每天站在這片樹林子外頭四下望着,望了好些日子了,直到今天才把您給盼了回來……” 李德威道:“我回來得太遲丁!” 淩風設說話,沉默了半天才道:“您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李德威道:“這個呆會兒再說,呆會兒我自會告訴你,兄弟,你先告訴,陶堂主他們幾位怎麼樣?” 淩風眼紅了,臉更白了,神情也更憔悴了,唇邊掠過一絲悲慘寒意,道:“李大俠,就剩我一個人了,陶堂主為留個能說話的人,所以讓我早一步出城,要不然連我也……” 喉頭像突然被什麼堵往了,沒能再說下去。

     李德威身軀暴顫,如刀割心,他想竄起來,可是畢竟他忍住了,道:“李自成的人?” 淩風道:“賊陷長安的時候我不在城裡,等平靜之後我進去看過了,他幾位都躺在‘督帥府’裡外,混身上下沒一塊好地兒” 李德威兩眼也紅了,緩緩說道:“好狠啊!好毒,” 淩風道:“城裡防守相當嚴密,我沒辦法把他們幾位的屍體運出來,隻有任他幾位留在那兒,這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現在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 李德威道:“都因為我一個人.害得陝西陷賊,生靈塗……” 淩風搖搖頭,道:“李大俠,話不能這麼說,這是氣數,也是命運,獨木難撐大局,您一個人又能怎麼樣,咱們隻防,滿洲’那一夥人了,卻沒想到李自成乘虛來這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