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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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是……” 灰衣老人淡然-笑道:“看看我這把年紀,還能幹什麼,公公請回吧,黑兒,代我送客。

    ” 莊稼漢沖灰衣老人微一欠身,轉身擺手:“請。

    ” 那太監隻得站了起來,皺眉說:“您老……” 灰衣老人道:“公公走好,恕我不送了。

    ”轉身背手進入了右邊那間屋。

     那太監跟了一步,莊稼漢擡手一攔,那太監沒奈何,轉身出門而去。

    莊稼漢跟着他,直把他送出了柴扉。

    軟轎過了橋,莊稼漢掩上柴扉轉過了身。

     灰衣老人站在茅屋門口,右手拿着一樣東西,似乎要遞給那莊稼漢,那是一面玲珑小巧的銀牌,上面镌刻着一條龍。

     莊稼漢沒敢過去接,站在那兒兩眼發直,愣愣地 口口口 “長安城”!“長安”的城廓規模,街市建築,雖千百年而後,仍留着帝都的氣氛,除“北京”城外,“長安”要比中國六大古都都雄偉。

     秦之統一六國,漢唐之開疆拓土,都發号施令于此,它不但是個兵家所必争的要地,而且是個頗具文風與風流绮麗的地方。

     地廣三百餘裡,隔離天日的“阿房宮”在此。

     “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今後世有以加也。

    ”說這句話的蕭何,他建的“未央宮”在此。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的“華清池”也在此。

     正午時候,一輛馬車經由骊山之麓馳進了“長安城”! 這輛馬車相當華貴,高篷,四套,那套馬車的配備清一色是銀的,四匹套車馬一色潑墨般,沒有一根雜毛。

     車轅上那趕車的,是個身穿華服的中年漢子,看他那長相,看他那穿着,他絕不像個趕車的,然而他竟高坐在車轅之上,控缰揮鞭,趕着那輛高篷四套華貴的馬車。

     車旁,一邊兒各立了四匹健騎,一色雪白,蒙古種。

     鞍上,四名華服中年壯漢,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顧盼生威,一看就知道是些身手不弱的練家子。

     這四個華服壯漢,每人腰間佩着一口腰刀,鞍旁都挂着一具革囊,革囊裡插着鐵背弓跟十幾支雕翎箭。

     不用說,這是護車。

    看看那高坐車轅趕車的,再看看這四名護車,車裡人來頭之大可想而知。

     馬車馳進“長安城”,旁若無人,耀武揚威向前飛馳,直奔東關“長樂坊”,停在一座朱門巨宅之前。

     這朱門巨宅好氣派,老高的門頭,丈高的一圈圍牆,門前石階高築,石階下是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

     站門奴仆四個,一見車到,兩扇朱門豁然大開,從門裡急步迎出一個五旬老者,瘦高,錦袍,長眉細目,滿臉透着精明幹練。

     車到,人到,錦袍老者正好迎着馬車,雙手連拱,滿臉賠笑道:“諸位辛苦,諸位辛苦……” 四個護車的,連車把式在内五個人,就根本沒聽見,沒看見一樣,一個個神色冷漠,沒人正眼瞧他一下。

     左邊一名華服壯漢離鞍下馬,車前一躬身,沖着車篷内恭謹發話:“禀您,長安‘東關長樂坊’到了。

    ” 話落,上前一步,伸手掀開車簾。

    這一掀,車前六十人,直了十二隻眼。

    馬車裡,空空的,哪有人?四名護車華服壯漢,勃然色變。

    翻身上馬,往來路絕塵馳去,快得像一陣風! 事隔一天,西大街一家當鋪發生了一件事。

    這家當鋪好大的店面,垂着半截簾,簾上鬥大的一個‘當’宇。

     門口貼着一付聯,上聯是:“濟他人之急。

    ”下聯是:“申自家之利。

    ”這倒是實實在在的老實話。

     也是正午,當鋪門口來了個人,是個年輕人,有着一付颀長的身材,不胖不瘦,人長得相當好,長眉鳳目,挺俊,膚色黑黑的,也顯得挺壯。

     隻是那身穿着,可就不在相襯了。

    上身是件破小褂,下身是件補着幾個補釘的褲子,腳底下是一雙快透底的薄底靴。

     要是給他換件像樣的衣裳,憑他那長相,誰敢說他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兒,濁世佳公子。

     上身小褂沒袖,邊兒都毛了,左胳膊藏在小褂裡,右胳膊露在外頭,每一寸肌膚都透着勁兒,走起路來,一搖三晃的,吊兒郎當的,跟“開元寺”一帶的混混兒一樣。

     他到了當鋪前,手一擡,頭一低,走了進去。

    敢情是來當當的,年輕輕的不務正業,糟蹋他這塊料兒了,未免讓人為他扼腕。

    困窘本是低頭事,可是一進當鋪就不得不把頭擡得高高的。

     年輕人一進門,便沖着那一人多高的櫃台上那扇小門叫了起來:“有人麼,露露頭兒。

    ”這年輕人好會說話。

     叫了兩三聲,櫃台那一邊才冒起一個腦袋,是個幹癟瘦老頭兒,稀疏疏的幾根山羊胡子,鼻粱上架付跟鏡,典型的開當鋪的。

     瘦老頭斜着一雙老眼,瞟了年輕人一下,然後,臉上不帶一點表情,冷冰冰地開了口: “幹什麼的?” “問得好。

    ”年輕人一咧嘴,笑了,好白的一口牙:“進當鋪來,還能幹什麼,找樂子,你這兒有麼?” 瘦老頭兒不屑地打量了年輕人一眼:“你要當當,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年輕人又咧嘴一笑,道:“敢情你是打門縫裡瞧人,把人都瞧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