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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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倩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那片濃密樹林之中。

     她适才站立之處,突然又出現了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不知由何處飄落,身法之輕捷恍如幽靈,甫一現身,立刻為這月色昏暗的崖頭帶來了一片陰森鬼氣,神秘詭谲已極。

     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颀長,身着青袍,面覆黑紗;另一個體形瘦小,身着黑袍,長發披肩,面色慘白,陰森怕人。

     仔細一看…… 那青袍蒙面人,赫然竟是千毒門門主雷驚龍,他目光森寒,凝注聶小倩身形消失處,不言不動。

     那黑袍怪人,則是雷驚龍座下二燈使之一的陰煌,雙目狠毒光芒閃爍,向林中望了一眼,轉對雷驚龍陰聲說道:“門主,至今你該相信我并沒有看錯吧!” 雷驚龍雙目冷芒暴射,随又斂去,頭也未回,冷然答話:“陰煌,你這是向我邀功麼?” 黑袍怪人嘿嘿一笑,答得很狡猾:“屬下怎敢?既為門主麾下,就應忠心耿耿,不能坐視門人反叛而隐之不言。

    ” 雷驚龍仍然沒有看他,語氣也仍是那麼冷:“看來你果然是我的心腹人,我決定記你一功。

    ” “多謝門主恩典。

    ”黑袍怪人躬身說道:“其實,這原是屬下份内事。

    ” 站直身子,目中兇芒閃射,飛快向林中投了一瞥,狠聲又道:“門主,這賤婢該當何罪?” 雷驚龍淡淡說道:“那要看是從哪方面說了,或許與你一樣,我還應該記她一功才是。

    ” 黑袍怪人一怔.訝然凝注雷驚龍:“屬下愚昧,不知門主此言何意?” 雷驚龍斜瞥了他一眼,道:“這不難懂,因她助夏夢卿療傷,使夏夢卿得以早日康複,要不然我豈不要多等一些時日?” 黑袍怪人呆了一呆,随即詭笑說道:“門主不愧是英雄,屬下無限敬佩。

    ……” 面色一寒,陰陰又接道:“不過,門主莫忘了當初手創千毒門時所訂的規條,聶小倩無意中助門主早遂心願固然有功,但她生心叛變卻仍……” 雷驚龍突然一笑.笑得好不陰森:“這不用你操心,我賞罰分明絕不徇私,聶小倩促成我早遂心願,論功必須行賞;她心生叛逆,也難免身受修羅穿心之罰。

    ” 話聲未落,黑袍怪人忙自躬身,飛快搔道:“請門主頒下令谕,屬下立即前去生擒賤婢。

    ” 雷驚龍雙目冷芒輕掃,吓得黑袍怪人那剛自直起的身形,微微一顫,又複俯下:“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告訴你,在我面前你最好别打那假公濟私的主意。

    ” 黑袍怪人身形劇震,俯首幹笑說遭:“門主誤會了,屬下怎敢,屬下一片赤心,為的是怕那賤婢聞風遠遁。

    ” 雷驚龍雙目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冷冷說道:“是麼?此事隻有你知我知,根本無庸擔心她會聞風遠遁;再說,叛我之人,縱然逃到天涯海角,誰能幸免一死?” 黑袍怪人禁不住毛發悚然,自己這位門主說的絲毫不差,以往所有叛逆之人,莫不在那無影之毒下斷魂絕命,無一能得幸免,連忙躬身谄笑:“門主神威,那麼……” 雷驚龍微一揮手:“我自有主張,你應該已聽到适才夏夢卿臨走之時,交代她的話兒。

    ” 黑袍怪人也是一個深富心機,狡詐陰狠的人,聞言也才猛然憬悟,小巫面對大巫,他頓有不如之感;無論心智、兇狠,自己都較這位門主差得太遠!他望着面前那卓然而立隐透陰森的身形,不由打心底裡冒起一絲寒意,惶恐得不知所以。

     雷驚龍視若無睹,淡淡一笑,又道:“這件事且不去管它,夏夢卿那些人也可暫時置之不顧,為我傳谕,自即刻起全力追查羅刹三君的行蹤,一有所見,立刻來報我,去吧!” 黑袍怪人如逢大赦,恭應一聲:“屬下遵谕。

    ”身形陡化長虹,向崖下飛射而去。

     望着黑袍怪人那飛射而去的身形,雷驚龍覆面黑紗後那薄薄唇邊,浮現一絲殘忍的笑意;笑得詭異難測,袍袖輕揮,一閃不見。

     神力侯府後院那座小樓的紗窗上,猶透着燈光。

     如此夤夜,燈火未熄,這顯示着博侯伉俪猶未入寝。

     事實上,的确如此。

     小樓内,紅燭高燒,蠟淚淋漓,傅小天與薛梅霞正自隔幾對坐。

     兩個人一般地愁眉不展,低着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也難怪他們如此憂心傷神,四天已經過去,京城四郊亦已搜遍,竟然徒勞無功,根本沒有找到夏夢卿一絲蹤迹。

     這實在是一件絕頂離奇,而又令人深探擔憂的事。

     倘若夏夢卿功力情況好好的倒也罷了,偏偏他目前正身負極重内傷,不宜過分妄動真力,在此帝都危機未除,布達拉宮密宗高手,千毒門狠毒徒衆,羅刹三君環伺之時,他可以說無時無刻不處在極端危險之中,沒有人能相信這些人一旦發現了他的弱點會放過他。

     他隻要落在任何一萬面人的手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再說,皇上的限期不過一個月,紫鳳钗、綠玉佛兩件稀世至寶又落入羅刹三君的魔手…… 這一切、一切,怎不令傅小天夫婦心急如焚,憂愁欲絕? 傅小天幾天沒有合眼,薛梅霞也陪着他數夜未眠,寝食懼廢,肉體上的折磨也許還能忍受,再加上精神上的焦灼、憂慮,那就便人難以負荷了。

    就是,鐵鑄金剛,銅澆羅漢般的神力威侯博小天也日見消瘦了。

     他失去了往日的英風豪氣.顯得那麼地委靡不振。

     環目中滿布血絲,黯淡失神,那部威猛懾人的虬髯;也變得淩亂不堪。

     傅小天尚且如此,薛梅霞自是更不必說了,因為她身受的要比傅小天更多、更重。

     其實,像傅小天這種豪邁奇男,人中英傑,再怎麼樣也不緻一蹶若是,他一向堅強得仿若擎天巨柱,東嶽岱宗,任何風暴也不能撼之分毫。

     主要的,還是他愛妻情深.一半兒以上是由于眼見薛梅霞的日益憔悴,以緻在愁苦之餘又另添一份憂慮。

     他了解愛妻的心情,薛梅霞也了解夫婿愁苦的原因,可是,夫婦之間,卻誰也沒辦法安慰誰。

     因為,除非能立刻把夏夢卿尋到,一切安慰都屬徒然。

     但是,已經一再試過了,多日的搜尋,所得到的隻是失望的打擊。

     所以,伉俪兩人隻有枯坐相對無語。

     夜色很甯靜,小樓裡的空氣,更透着無限沉重,沉重得使人有點透不過氣來。

     蓦地,一陣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

     在這萬賴俱寂的深夜,聽來特别清晰,聲聲有如重錘,敲在人的心坎上。

     這蹄聲,至神力侯府門口倏然而止,傅小天皺下皺濃眉,微徽地擡了擡頭,但卻仍沒有說話。

     薛梅霞,則就像沒有聽見一般,依然低垂着頭。

     四下剛剛恢複了寂靜,樓下随又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步履聲,緊接着,值夜的黑衣護衛怯怯地試探着開口通報:“禀侯爺……” 傅小天滿臉煩躁地沉聲喝問:“什麼事?說!” 幾天來,傅小天那顯得極為暴躁易怒的脾氣,早使屬下護衛們吓寒了膽,這時他出聲一喝,樓下這名護衛更加起了畏懼的猶豫,支吾了半響,竟沒有答出所以然來。

     傅小天挑眉瞪目,厲聲又問:“什麼事,快說啊!” 樓下護衛如遭霹靂當頭,身子一哆嗦,倏然揚聲:“唔!……禀侯爺,德郡主求見。

    ”他到底說上來了。

     傅小天勃然大怒,砰地一掌拍在茶幾上,霍地站起,環目暴射寒芒,須發俱張。

     這懾人威态要是被樓下的護衛看到了,怕不立刻吓昏。

     傅小天剛要發作,薛梅霞一隻玉手搭上他的鐵臂,話聲無限柔婉:“小天,别跟人家過不去,人家職責所在,有客來訪,能不通報麼’” 一句話頓使傅小天威态盡斂,望着薛梅霞歉然一笑,轉向樓外揮了揮手.幹和地道:“告訴她,我睡了,不見客。

    ” 樓下黑衣護衛應了一聲是.快步離去。

     薛梅霞連忙一搖頭,道:“小天,怎可這樣,德怡必然是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