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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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的劍猶自在手,但他的劍氣已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範增是何等樣人,驟見生機再現,頓時痛哭流涕道:“微臣一生謹慎,自重名節,想不到人到老了,反而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真是罪該萬死,但還請大王看在微臣追随項公與大王以來一直忠心耿耿、盡心盡職的份上,劍下留情!” 他隻認罪,卻不辯白,卓小圓初時還有幾分擔心自己的陰謀暴露,細想之下,頓時明白了範增的用心。

     男女間的太多事情,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此刻項羽正在氣頭之上,倘若範增辯白,隻能是火上添油,弄不好反倒引來殺身之禍,範增聰明一世,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犯糊塗。

     卓小圓機關算盡,想的就是借刀殺人,當然不想就此罷休,但範增的老謀深算和應變之快出乎了她的意料,倉促之間,一時也想不到應對之法。

     項羽聽着範增略帶哭聲的嗓音,看到的又是滿頭白發,心中不由一軟,冷然道:“本王的确是想一劍殺了你,冒犯本王的愛妃,比冒犯本王更甚,要是天下人知道本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又将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本王呢?” 範增連連叩頭,一臉慚愧之色道:“是微臣為老不尊,以緻于讓大王蒙恥!” “你知道就好!”項羽冷哼一聲道:“不過念在你這些年來的功勞,本王也不是無情之人,何況當年還有叔父對你的承諾,本王就免你一死!” “謝大王恩典!微臣隻有将功補過,盡心為大王效命才可以報答大王的不殺之恩!”範增乍聞生機,連聲道謝,整個人仿佛舒緩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頓時松弛下來。

     “不過……”項羽的聲音極冷,話鋒一轉,令範增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本王已不想再見到你,三日之内,限你離開此地,否則,别怪本王不念舊情!” 範增隻覺頭腦一暈,差點昏了過去。

     他少年歸隐,數十年來就等着一個能夠留名青史的機會,如今暴秦已滅,西楚立國,眼見自己數年的努力終于可以得到一些回報的時候,卻因為一個女人,而誤了自己一生的名節,這不僅讓他感到慚愧,更感到痛心。

     他緩緩地回過頭來,看着項羽如黑洞般的眼睛,明白自己大勢已去,想到自己曾經是那麼的風光無限,如今卻像一隻落水狗般可憐,他已欲哭無淚。

     當卓小圓的螓首微擡之時,兩人的目光在刹那間交錯,範增的心陡然一沉,多出了幾分莫名的苦澀。

     因為,他所看到卓小圓的眼神之中,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而是一種蔑視。

     這種蔑視的眼神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中,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 範增被逐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紀空手的耳中,紀空手坐在小樓上的欄杆前,仰望着藍天上的朵朵白雲,輕輕地說了一句:“項羽自斷其臂,可見天要滅楚!” 龍赓微微一笑道:“公子兵不血刃,隻用一封書函就廢了範增,這一着棋可謂是妙不可言,看來劉邦早就預見會有今天,是以,精心埋下伏筆,但他千算萬算,最終還是為公子做嫁衣!” 紀空手淡淡而道:“單憑一個卓小圓,隻怕還沒有這個能耐,你如果細想一下,就應該明白以項羽的行事作風,又怎會為了一個女人而驅逐自己的倚重謀臣,何況此時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際,項羽豈能不知其中的得失利害!” 龍赓不由一怔,顯然沒有将問題看得如此之深,道:“但是不管怎麼說,範增的确是因為卓小圓的緣故才被驅逐的,這可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這一點不錯!”紀空手的臉色依然還有幾分蒼白,顯見心脈之傷未愈,身體還有幾分虛弱,“但卓小圓一事隻是一個導火索,真正讓項羽下決心驅逐範增的,是流傳于楚地的一些謠言!” “謠言?謠言止于智者,項羽縱算不是智者,也不會因一些空穴來風的事情而自斷其臂吧?”龍赓雖然與項羽從未謀面,但他深信,一個身為五閥閥主之一、又是數十萬大軍統帥之人,絕非尋常人物可比。

     “有些謠言的确止于智者,但有些謠言隻要你能對症下藥,就連智者也會信以為真!”紀空手笑了一笑,道:“子房,是不是?” 張良緩緩地站了起來道:“是的!的确如此!隻不過要造這種謠言,通常都要付出不菲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