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超脫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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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來。

    同樣出一天的工,他打的柴遠比别的僧人多得多。

    回來之後,先将柴捆放在柴院,到了晚上,再用鋸子鋸得一段一段的,整整齊齊地擺得一摞一摞。

    寺裡的竈頭見他賣力肯幹,有心提攜他,他說,他必得做滿三年打柴活兒…… 道廣随身不離的是師父老柴頭留給自己的那把形狀獨特的砍柴刀,還有胸前一串冬暖夏涼的大佛珠。

    老柴頭也是從砍柴起家,老柴頭留給他的一個砍柴刀,比起一般樵人所持的砍刀要大要長得多。

    老柴頭前年冬天坐化前,親手将這把砍刀交給道廣,對他囑咐——打柴也一樣是修行,打柴也一樣能打出武功,照樣能成就正果。

     而鬼影頭陀道廣每天砍柴,拚命勞作,卻是抱着一份頑忍的贖罪之心來苦行苦修的。

    他隻希望佛祖慈悲,能保佑他的家人平安,并以此來贖洗罪孽…… 這樣,每當太陽出來之前,道廣便身背繩捆,手持砍刀,亂發遮面,一路匆匆地從偏門離開寺院,走上山道,爬山岩、下溝崖,除了晌午吃馍喝水休息一刻半刻鐘的時間,兀自在山上整整打上一天的柴,直到太陽落山之後,才背着一座山一樣大大的柴捆一步一步挪回山寺來。

     即使如此,他也常常夢見,軍中同僚、活閻羅王拔柱帶人前來抓拿自己,夢見自己被砍頭示衆……因心懷疑懼,故而上山下山之時,一把砍刀總是别在伸手就能抽出來的地方。

    一旦遇到荊棘狼蛇什麼的,或是上坡下坡時抽出來,即可防身又能開道,還能當拐棍拄一拄。

     盡管如此,到底還是沒能逃得脫劫數—— 十天前的一天傍晚,他仍舊像平常一樣,背着大大的一捆柴下了山。

    半山道上,突然跳出兩個手持刀劍的蒙面人,攔住了道廣的去路。

     道廣一驚,将柴捆抵着身後,一把抽出砍柴刀,對着兩人吼道:"什麼人?我一個窮和尚,身上可沒半文錢!" 其實,道廣自信,面前這兩人手中的刀劍,根本不是自己手中這把砍柴刀的對手。

     兩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邊笑,邊指着道廣道:"沒錢?沒錢,有糧也行啊。

    " 道廣說:"早上出門帶的餅子早吃光啦!" 另一人冷笑一聲說:"趙橛子!少給我們裝蒜!" 道廣聞聽他們竟然知道自己的俗号,不覺全身一震! 最擔心的事到底來了—— 他迅速退出一左一右兩個膀子上的捆繩,背靠着柴捆做掩護,高懸砍刀峙立在那裡:"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想,想做什麼?" 兩人忙跳開一些,嘴裡叫道:"你你,你拿刀做什麼?我們可不是來跟你拚命的。

    這裡,這裡,有位故人找你。

    " 這時,就見從路旁的綠叢中閃出一個人影來! 道廣轉過臉去,一俟看清來人的面目,即刻便覺得全身發涼、雙腿發軟:原來,此人乃正是大将軍王仁則的堂弟——活閻羅王拔柱! 此人是自己軍中同僚,同為軍曹之職。

    道廣專司士兵柴草供給,王拔柱則專司處罰違紀士兵。

    特别是對付逃兵,什麼拔舌、剜肉、穿腮、劓耳……他還往往親自操刀,每次行刑,必然要當着全體士兵的面,無論受刑者怎麼慘叫掙紮,此人竟連眼皮都不眨一眨! 而那些受了刑的逃兵,隻要死不了,還必得繼續留在軍中罰做苦役、受盡屈辱。

    所以,士兵們背後都叫他"活閻羅",許多逃兵被抓回來,都是不怕死刑,也不怕殺頭,而面對他的"活刑",卻無不心驚肉跳! 王拔柱站在那裡,歪着脖子,眯縫着兩眼,望着道廣冷冷地說:"嗬?趙橛子,當和尚啦?怎麼沒剃發啊?哦,是苦行僧啊!你以為,當了頭陀做了苦行僧,就能跳出三界五行,就能逃出我王拔柱的手心了嗎?" 聽了他的話,原本想要求饒的道廣突然高舉砍刀,一腔激憤地高喊道:"狗日的!你們仗着是王世充的親戚,成天克扣軍饷,欺軟怕硬,老子别說是當苦行僧、做頭陀了,老子就是下地獄下油鍋,你就是拿刀子活剝了老子,老子也不跟着你們殺人賣命啦!老子活夠了,有種的,你們一齊上吧!" 王拔柱冷冷一笑:"趙橛子,在軍中咱倆是同袍,我知道你是個不怕死的主兒!你也知道,凡是落在我手裡的人,那可都是不怕死,反倒怕活的。

    我也知道,你這人是個連割肉剝皮都不皺一下眉頭的好漢!可惜,你是大隋逃兵,按大隋律令,逃兵必得抓回去!這是兄弟的公事,你也休怪兄弟不講情分!我知道,今天你是不會乖乖地跟我回去的。

    所以,我隻有先把你的老婆孩子,還有你的老娘,全都接到屯子裡去了!" 一聽到"老娘孩子"幾個字,道廣的突然滿面驚懼:&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