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彼岸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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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驚動了李将軍,衆人幫着捕蛇。

    " 何總管對站在人後的小福子使了個眼色,小福子不知打哪裡提出一個網兜來,裡面果然有一隻被斬為幾截的毒蛇! 宇文将軍驚的往後跳了兩步,望着大蛇抽了一口涼氣,又說:"這事鬧得!陛下和娘娘剛才正好在那邊乘涼,隻怕你們已驚動了陛下和娘娘的聖駕。

    恐怕,還得勞駕幾位,随末将一起前去給陛下和娘娘親自回個話吧?" 何總管望了望依舊失魂落魄的含煙,"好吧,我和賀若坊主,還有李将軍,随宇文将軍前往,親自向陛下和娘娘謝罪吧。

    " 含煙仍舊望着靈憲剛才離去的那處暗夜,何峽走過來對她說:"賀若坊主,你看,為了尋一件失落的首飾,就鬧出這麼大動靜,果然驚動了陛下。

    一會兒觐見陛下和娘娘,回話時,有本卿在呢,你也不用害怕,好好回話就是了。

    " 靈憲離開之後,心裡一直想不明白:皇宮大内的太監和武衛将軍們是怎麼得知道自己要帶含煙走的?莫非白天他約見含煙時,被人聽到了?可是,當時,他并未敢提及要帶她走的話。

    怎麼到了晚上,宮裡的人竟然事先布下天羅地網? 那個何總管是什麼來頭?自己的所有情形,如果不是含煙告訴他的,他怎麼知道的那樣清楚? 那晚所有的一切成了困擾他心底一連串的謎團。

     幾天後,當他随師叔善護前往陛下與滿朝文武後妃巡視龍舟水殿的落成典禮上,竟然意外親睹自己的滅族仇人——當今陛下楊廣,扶着一位眉目極似含煙的嫔妃,緩緩登上了龍舟。

     他不覺大驚!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待揉了揉眼睛仔細望去——陛下身邊的女子,不是含煙又是誰?隻見她身着绮羅錦繡的曳地長裙,頭上飾着金步搖,尊貴華麗俨如皇後!不變的,仍舊是那淡漠的神情,仍舊是那憂郁的眸子…… 他萬沒有料到:短短幾天的日子,普通樂坊宮伎的含煙,竟然變成了華服盛飾、伴駕陛下左右的上等嫔妃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覺得兩眼發黑、陣陣眩暈。

    又聽見左右觀看的百姓竊竊私議:"陛下身邊的那位美人就是皇後吧?" 靈憲知道,她當然不會是皇後,至少眼下現在還不是。

    他在宮裡見過皇後的。

    那是一位風姿華貴、端莊美麗的中年女子…… 而且,尊貴的蕭皇後自有屬于自己專門的鳳船水殿的,此時,她正在一大群武衛内侍和女官太監的簇擁下,踏上緊挨陛下龍舟後面的鳳船。

     然而,自古以來,但凡有幸與陛下同船同車的嫔妃,無一例外,必是帝王當下最寵愛的姬嫔。

     那一刻,靈憲的心痛得抽成了一團…… 因不知宮内面含煙身邊的情形如何,又怕再次貿然闖宮最終會連累了寺僧和諸多親友,靈憲不敢再輕舉妄動。

    然而,一顆心卻仿如在油鍋裡煎炸着一般。

     上天仿佛有意成全他—— 幾天後,當他随師父和衆師兄再次入宮為陛下南巡禱祝的法會上,他又親眼目睹了華飾盛服的含煙緊随陛下左右祈禱的整個過程。

     他身心顫抖地望着從他身邊緩緩走過,對他卻根本就視而不見的九妹時,他差一點忘了唱頌伴樂時的大笛領奏,不是身邊的師弟用胳膊肘兒輕輕碰了碰他,整個唱頌可能因他而弄砸并緻禍佛門…… 法會上,他再次看到了那晚那個攔截自己的黑衣人。

    此時,錦衣玉帶的他伫立在一群内侍和武衛将軍當中,看也不朝自己這邊看一眼。

    好像從來就不曾認得他! 法會間歇時,陛下率王公後妃們離去了。

     衆僧休憩和用茶之時,他來不及換上宮人的衣服,悄悄來到了那晚他們曾經相約的荼蘼花廊下。

     似乎是心有靈犀!當他擡頭那時,蓦地看見,九妹飄飄逸逸地一路從花廊那端朝這邊走來。

     可是,在她身後左右不遠不近的地方,卻跟着四五個内侍和宮人。

     他失魂落魄又充滿疑惑地望着她—— 沒料到,仍舊還是在這片彼岸接引花的花叢下,短短幾天時間,再與自己相遇,他的九妹看見自己時,根本就像陌生人一般,和上次相見竟然判若兩人! 已經貴為大隋皇帝陛下嫔妃、華服盛飾的賀若含煙,好像無意信步走到這裡的。

    當她看見靈憲站在那裡望着自己時,突然住了腳,站在離他好幾步遠的地方,神情漠然,口氣冰冷地質問道:"你是誰?怎敢在此地亂闖?" 他一驚:"九妹……?" "住口!你一個出家的行者,還不趕快離了這裡!" 她居高臨下的冰冷聲音裡,透着令人心寒的威嚴! 他一下子呆住了!他定定地望着面前令他魂牽夢萦、肝腸寸折卻突然變了臉的含煙,仿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他望了望她身後那些仍舊不遠不近站着的一群侍衛,總算明白了些什麼! 她為何要帶這麼多人?她怕自己會硬攜她離開嗎? 他望着她,見她的臉色蒼白異常,嘴唇在抖,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待他欲走近她時,突然,她越發厲聲喝道:"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去!休得連累無辜!"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他深深地注視着衣着華美、高傲尊貴的含煙,久久地,目光中滿是迷惘。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于花廊盡頭後,當他轉身返回的同時,突然感到整個腹内劇烈灼熱滾疼起來! 那一刻,他甚至疑惑剛才自己法殿裡喝的水中,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莫非,是那個黑衣人給自己下的毒? 可是,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會端哪個杯子啊! 他一路捂着胸口,一路踉踉跄跄地扶着廊柱牆壁勉強挪到法會道場時,全身的法衣已經被虛汗全部洇透了! 他一頭昏倒在正在用茶點的師父和諸多師兄跟前…… 醒來時,他聽說,此事驚動了大總管喜來,也驚動了禦醫…… 回到寺院以後,他便開始時不時的發作起心痛病起來。

     明嵩師兄為他把了脈,沒有什麼中毒的征兆。

    他明白了:自己的病,原本就是心痛而已。

     原來,世間所有的苦痛,唯有兒女情愛是五蘊之苦中最苦也最痛者! 隻是,那晚的事,他不能不感到某種疑惑:莫非是含煙出賣了他?否則,短短的一天時間,黑衣人怎麼會對自己所有的情形那般了如指掌? 還有,那晚發生的事,和含煙從普通宮人驟然晉為上等嫔妃,又有什麼必然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