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巧觸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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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看到一輛車簾低垂、馳行甚速的馬車出城? 三處回答相同,都說載貨的倒有幾輛,載客的卻沒有見到。

     葛品揚稍稍心安,他知道趙冠先到,也一定會這樣做,魔徒們如落腳在蕪湖城内,趙冠當也不會離開。

     現在,他必須利用寶貴的時間,馬上将全城巡查一遍,一方面搜索魔蹤,一方面希望能與趙冠遇上了。

     蕪湖一地,因處于長江與丹陽湖之間,地勢卑,而蓄水不深,水多蕪藻而得名,古名鸠茲,又名姑孰。

    最大的好處便是田利之入,倍于他壤,魚蝦果菜之貨自足有餘。

     田利者,五谷也,河道一多,魚蝦自然就少不了。

     單談地方,蕪湖在當時也沒有什麼;其所以有名,一不過田利豐,二不過兩晉時,庚毫、庚翼、謝尚等名人在這兒做過官而已。

    所以,葛品揚不消頓飯光景,已将全城跑遍。

     可是,令人詫異的是,他不但沒有發現半個魔徒,竟連小聖手趙冠也不知去了哪裡,他想了想,便又向一家車行走去。

     他問車行中人,今天有無租車出去;或是有同業來調用牲口? 車行中人連連搖頭,再問此地車行有幾家?也是僅有他們這一家。

    葛品揚奇怪了!難道人都飛上天了不成?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葛品揚又惱又急,一時間竟然沒有了主意。

     何去?何從? 總不能搖身一變,化為四個葛品揚分别守住四座城門呀! 葛品揚六神無主,毫無目的地滿街亂走着,由大街而小巷,由小巷又至無人曠地,心緒茫然,真不知究竟該去哪裡好? 現在,他最恨的便是趙冠那小子,雖然兩人在一起也不見得就能想出辦法來,但是,有二人在一起研讨,終究要好些,如今二人走失一個,他即使想放手不管這檔子事都不可能了,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惱火的麼? 走着,走着,風突然大了起來,葛品揚擡頭一望,前面是片荒草塘,四下不聞人聲,原來于不知不覺間已遠離市區。

     葛品揚踟蹰着,正待返身折回之際,目光偶掠,忽然發現荒草塘左側不遠有一團黑影,定睛看去,不禁暗震道:那不是一輛馬車麼? 心念動處,身形一閃,立即隐入一片枯葦之後。

     他自葦草中再朝那輛馬車打量過去,那輛馬車靠在一株古榕下,車簾低垂,車軒擱地,心底暗忖說道:是牲口出了毛病?還是牲口被馬夫帶去上料了呢? 葛品揚雖然沒有見過魔徒們所雇那輛馬車的樣式,但是,很顯然的,這兒決不是停放馬車的地方,這輛馬車,十有八九是屬于魔徒們租用者無疑,馬車已經找到,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探起頭來,再向四下裡打量。

    左邊是市區店房,右邊是破落的城垣,後面是一片荒涼的竹林,隻有正前方,馬車過去。

    約二十來步光景?有幾間既不像寺廟、又不像道觀的陳舊建築物,裡面雖不聞人語,卻隐隐有燈光透出。

    葛品揚暗暗點頭,他想,魔徒失蹤之謎大概要得着解答了! 他心中計較着,雙掌一按地面,身軀平平射出,落地又一借力,人已悄沒聲息地欺近馬車。

     傾耳細聽,車廂内一無動靜。

    緩緩立起身軀,玄功暗運,蹑足繞至車後,并指一劃一挑,車篷布應手掉落,閃目向車廂内望去,目光至處,心頭一震,忙施一指元神功,指向一個伏膝打噸的身形點去,指勁所至,葛品揚為之呆住了!。

     那條伏着的身形有如枯葉離枝,方剛沾着一絲指風。

    已然應勢滾翻,原來那人早已死去多時。

     葛品揚向燈光處掃瞥一眼,匆匆伸手,一把将車中屍身提出,以車身作掩護,托起死者面孔就暗淡的月色查看。

    死者五官粗拙,皮色黝黑,年約三旬上下,顯然就是随車而來的車夫。

     葛品揚不由得暗暗切齒,心裡罵道:車夫何辜,居然也要殺人滅口,好毒的一批賊徒! 他将車夫屍身藏去車下,真氣一提,平地拔起四五丈來高,空中身形一折,毫不考慮地向那一排有燈光透出的建築物斜斜射落。

     這是一所三合院,正面是道矮牆,正廳與東廂暗無燈火,僅西廂内一燈如豆,從側門中射出一片昏黃的燈光,院中散堆着幾堆幹草,靠東廂砌着一座羊欄,原來是一間舊詞堂,由一家窮苦的農戶占住着。

     葛品揚看來看去,一點也瞧不出有魔徒落足其内的迹象,扭頭回望,城外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水田,連條像樣的道路都沒有,魔徒們當然不會由這一帶遁出。

    他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隻有先從這裡查起了,魔徒們在這兒殺過人是事實,縱然沒在此處歇下,這屋裡的人多少也應聽到點風吹草動才對。

     他輕輕躍去有燈光的西廂屋頂上,一個“倒垂簾”,自破窗中探視進去。

    屋中雜物零亂,一名頭包破青布的老婆子正在燈下搓麻繩。

     葛品揚拗身而起,繞落院前,舉手叩門。

    他現在是一身破衣,大可以借口異鄉流落至此,住不起客棧,請求方便借地安身一宵。

     可是,連叩五六下,聲響之大,西廂明明可以聽得,但卻一點反應沒有。

     葛品揚無可奈何,伸手一推,院門原是虛掩着,沒怎麼着力,已然“呀”的一聲應手而開。

     葛品揚輕咳着,一面放重腳步,徑向西廂走去,于腰門外定身大聲道:“有人在嗎?” 沒有回應,葛品揚走上一步自腰門向内望去,那老婆子搓繩如故,就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得一般。

     葛品揚恍然大悟,不禁好氣又好笑,原來是個聾婆子! 這真夠頭疼的,十聾九啞,話怎麼問法呢? 但現在也管不了許多了,進去再說吧。

    老婆子直到發現地上的人影子,方始木楞楞地擡起臉來,一張又黃又皺的老臉上布滿驚訝的表情。

    葛品揚一時無以措對,隻好指指自己的肚子,做了個饑餓求食的表示。

     老婆子明白了,放下繩頭,顫巍巍地走去竈下,自竈下端來一隻瓦缽和一隻破錫壺,搖頭苦笑笑,好似說:窮人家,全部在此了…… 葛品揚奔馳了一整天,僅早晨用過一餐,現在見到剩飯和冷菜,一下子真的感到有點饑餓難忍。

     那隻瓦缽,又破又髒,缽中盛着玉米煮的飯,雖然看上去還幹淨,但是,他瞧着那隻瓦缽,實在無法下咽,于是,他僅将錫壺接過,掀開壺蓋,就壺滿喝了一大口。

    老婆子捧着飯缽,望着葛品揚喝茶,唇角忽然泛起一絲笑意,原本顯得有點昏花的老眼,也一下子隐隐透出異樣光彩。

     葛品揚一聲“嗯”,壺自手中跌落,身軀晃了晃,突然瞑目栽倒于地! 老婆子哈哈大笑,包頭布一掀,露出滿頭秀發,複由臉上拉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副風情萬種的美秀面孔。

     赫然竟是黑道五英中的媚娘胡卿卿! 聽到媚娘笑聲,正廳與東廂中,燈光同時大亮。

    但見正廳中走出一名道裝中年人,大笑着說道:“來,小妖精,讓你家百花道人親一親,怪不得兩位幫主肯委你當蕪湖支舵主,原來你小妖精床上床下都有一套呢。

    ” 媚娘笑罵道:“假雜毛,你敢再嚼舌頭看看!金陵分舵主和當塗支舵主都在,你雜毛名義上還是總舵來的香主,就不怕失了身份麼?” 百花道人益發大笑起來道:“本幫宗旨所在便是金銀、女人、酒!誰會笑話誰?喂,高兒,你說是不是?” 被喊做高兒的,正是三目狂史高群。

     狂叟系和另一名灰衣中年漢子自東廂中走出。

    那名灰衣中年漢子年紀雖比狂叟尚輕幾歲,但雙目開合間,精芒如電,一身内力,顯已具有非常火候,此人大概便是金陵分舵主了。

     這時,三座屋子中走出的男女四人已經在院中會合。

    三目狂叟先帶着敬意地望了那名金陵分舵主一眼,方回過頭去向百花道人皺眉道:“藥力可靠不可靠?要不要另外使點手法?” 百花道人大笑道:“高兄你請放上一百零八個心,百花道人的百花迷魂散要是不靈,百花早采不成了!” 媚娘輕哼道:“就好像全是香主一人的功勞似的。

    ” 百花道人忙笑道:“哪裡,哪裡,大家有份,大家有份。

    細論起來,當然仍推你小妖精第一,要不是你的細心推斷和設計說着,頭一扭,向正左擊掌道:“擺酒!” 那名金陵分舵主冷冷加了一句道:“順便把那厮招來正廳,與龍門門下那小子擱在一起!” 這正是小聖手趙冠不知去向的原因,原來小聖手趙冠已先葛品揚一步着了這批魔徒的道兒了! 正廳中應聲奔出三四名勁裝漢子,一人去西廂馱來昏迷了的葛品揚,餘人則去東廂搬來早已整好的酒菜。

     正廳中摹看也是亂七八糟,但是,一旦掀開下首卧室的破布簾,景象就大不相同了,布置富麗,陳設堂皇,與後面一排外表看上去異常破落的神堂曲折相連,所以由一道屏風繞過去,裡面别有天地,神堂内部早經改裝,占地極廣,完全是一個幫派的議事堂氣派。

     那名漢子将葛品揚馱至堂中香壇前放下,香壇前面那塊拜闆上已有一人在那裡曲軀蜷卧着,正是小聖手趙冠。

     拜闆旁邊,另放着一張竹榻,竹榻上并頭昏睡着兩名頭巾已去的男裝少女,正是紅鳳座前,五鳳十姐妹中的九妹,十妹。

     離竹榻不遠有張八仙桌,這時三名勁裝漢子來回數趟,已在桌上布下一桌精美酒菜,三男一女,四魔依幫中身份分别入座。

    百花道人來自總舵,面南坐了首席,金陵分舵主坐了左側,當塗支舵主三目狂史坐在右側,本地的蕪湖支舵主媚娘胡卿卿是主人,坐在百花道人的對面;坐定後,那名臉上甚少有笑容的金陵分舵主向一名勁裝漢子冷冷吩咐道:“不會再有人來了,去将外面的馬車和死屍設法毀掉!” 三目狂叟望了昏迷中的葛、趙兩人一眼,向百花道人道:“昨夜敝座與我們老二老三,都以為這兩人是王鳳五鷹所扮,直到現在才發覺是個誤會。

    由于一個是龍門老鬼的門下,另一個不須問得,多半當是那個姓葛的天龍第三徒了……” 百花道人似乎吃了一驚道:“誰?” 媚娘吃吃掩口道:“人家已中了百花迷魂散,香主何必還如此緊張?” 百花道人煞白的臉孔不禁微微一紅,搭讪着端起酒來喝了一口,然後轉向那名金陵分舵說道:“本堂在總舵時就曾聽說過這兩個小子的名字,尤其這個姓葛的,據說連我們醉幫主座下那位醉奴兄都可曾……咳!咳!本堂就不信兩個毛頭小夥子能有多大能耐,以後有機會,本堂倒真想……” 媚娘又掩口笑道:“何必将來?” 百花道人不解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媚娘格格笑道:“香主如真想試上一試,拿藥将他們解醒,馬上不就可以了麼?” 金陵分舵主淡淡岔口道:“胡支舵主少說笑話了!” 所謂不怕官,隻怕管,加之這名金陵分舵主顯然與三目狂叟一樣對女色不感興趣,媚娘胡卿卿不将地位崇高的總舵香主放在眼裡,但對這位頂頭上司的金陵分舵主卻顯得畏服之至,含笑低眉,果然不敢再說下去。

     百花道人臉孔又是一紅,仗着喝過一杯酒,大笑接口道:“沒有關系,沒有關系,現在是喝酒,喝酒涼個夠,等會兒酒喝完,本堂e有整她之道。

    ” 媚娘眼角斜睨,俏地輕嗤道:“就像上次那……那夜……一樣麼?” 百花道人重重一咳,不知是嗆了酒還是怎麼的,這一次面孔可紅得相當徹底,身後伺候的四名壯漢相繼忍俊掉轉頭去,連那名臉上有如抹了一層秋霜的金陵分舵主也止不住牽動了一下唇角。

     同一時候,不知自什麼地方傳來一聲輕嗤。

     三目狂叟雙目一睜道:“誰在暗處偷笑?” 此語一出,滿屋寂然,所有眼光不約而同地向拜闆上的葛趙兩人集射而去,但是,一切如常,葛、趙二人一動不動,仍是先前那種姿态,什麼異樣也沒有。

     三目狂叟蹙眉哺哺道:“難道老夫聽錯了?” 百花道人與媚娘胡卿卿正想搶着說話,金陵分舵主冷冷接口道:“沒有錯,本座也曾聽到!” 媚娘胡卿卿與百花道人相顧愕然。

    金陵分舵主手向葛趙兩人一指,朝三日狂叟冷冷吩咐道:“高支舵主,且不管有沒有聽錯,為防萬一起見,你且代本座這就将二人重要穴道全部點上!” 三目狂叟領命離座,餘下請人也都蓄勢注目,以防不虞之變。

     可是,金陵分舵主這番措施顯屬小心過分,葛、趙二人昏卧如故,依然不見絲毫動靜與反應。

     百花道人臉上有點挂不住,于笑着道:“我看還是算了吧……” 金陵分舵主端坐不動,臉上一點表情沒有。

     三目狂叟聞言止步,回頭望了百花道人一眼,又朝金陵分舵主臉上望去,他見直屬上司并無收回成命的意思,稍稍遲疑,便又轉身向葛、趙二人走去。

     狂叟坐的地方原就離拜闆最近,轉過身,僅向前跨出兩三步,便已來至葛、趙二人身邊。

     狂叟真氣一提,并指如戟,首先向就近的小聖手趙冠出手點落。

     落指部位是小聖手的右肩肩并。

    這種點法,正說明三目狂叟在這方面的确不失為一名大行家。

     人身之肩井,衆所周知,它可說是最不能受到傷害的一處穴道,在武林人物而言,情形也是一樣;肩井尤其是右肩井一旦給點上,一條右臂便等于形同虛具,試問,一名武林人物若是失去了一條右臂,縱有通天之能,又有何用? 金陵分舵主微微颔首,意頗嘉許。

     三目狂叟一指點落,身軀忽然向前微微一傾,接着,拜闆上響起“秃”的一聲清響,一指點落,竟然點在拜闆上。

     媚娘胡卿卿忍俊不禁,纖手又掩上了秀唇。

     百花道人眼光微直,金陵分舵主忍不住蓦地欠身而起,臉上布滿驚訝神情,可是,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小聖手卧姿如故,的确沒有移動過,狂叟雖明知自己出手決不緻有如許偏差,但依然止不住滿臉通紅。

     狂叟顯然老羞成惱了,一聲“嘿”,雙手齊出,分向小聖手雙肩同時點去,其氣勢既勁且疾,這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