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江畔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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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身,不問世事,實違背武以衛道的本旨,百今連這幾位神仙人物,竟也插手,我又何能置身事外?” 語罷,一雙銳利目光,卻落在元兒身上,隻看的元兒滿懷疑惑,暗道:“這老兒來意不明,而且舉動奇特,他對麟哥哥,顯得異常客氣,對我,卻另是一付态度,否則,磕頭時,也不會專拉麟哥哥了!……” 老人并向元兒問話:“你背上所負,似是崆峒一脈所傳,最為珍貴的神俞靈虎,如果我老眼未花,陳太清應是你的授業師傅!”當着人家的徒兒,直稱其師名号,這不但是倚老賣老,更是無禮已極,但有一樁,若是門中長輩,自然可以另當别論了。

     元兒受恩師扶養培育,師徒不啻父子,本門之事,大悲真人幾無不言,而玉鎖夫人,因已無所出,更愛之有逾子女,從未言及,崆峒派還有長輩存在人間,更沒有聽到有什麼駝背長者或師執。

     經元兒據實相告後,老者又複問道:“他夫婦近況如何?”元兒又是一驚,這人窮根究底,居然一步緊似一步,内心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把師娘病況,告訴了老者。

     老者掀眉微笑道:“五行掌力與太乙五靈,異曲同工,但鍛煉時,前者卻難得多了,距等而進,水火失調,最易走火傷身,半身僵直,難于轉動,正是極陽生熱,灼傷筋骨所緻,要痊愈,除非太陰玉液、雪藕冰蓮之類,松筋活脈,固本培元,絕難為功!”到此感歎一聲,徐道:“天地雖大,無奇不有,但靈藥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看來她隻好坐以待斃了!” 惠元見他神色似有黯然之意,不由更加困惑,但對老頭卻已毫無厭惡之心,于是把此行下山經過,一一說了出來!老者見居然獲得了靈芝天露及芝蘭仙寶,而且還有绛雪九及雪藕之屬,事完,可立即返山,藉此機會,正可報答師門。

     寒喧半晌,那腫胖女妮,竟攜着雲姬瓊娘,翩然而出,酒肴既俱,五味雜陳,菜香撲鼻,使人食欲大動。

    老者不覺撚胡微笑道:“這妮子往常除了弄得一手魚羹外,什麼也不愛作,今天卻是特殊,看情形,老夫又得陶然醉卧,抱瓷而眠了,佳肴須趁熟,來!一同落坐吧!” 酒筵之上,談笑風生,可是麟兒和惠元,傷痛難平,總覺悒悒寡歡,老者似乎業已發覺,雙眉一鎖,緩緩說道:“少年之士,該如車龍活虎,兩位似乎心有不釋,可否就老朽一談?”這可把麟兒惠元難住了。

    一抹羞雲,斜透玉頰。

    那胖女妮卻把一付亮同秋水的眸子,落在元兒身上,眸中卻發出一種異樣光輝,那是憐恤和眷戀。

     瓊娘心細,似已察覺,和雲姬相對一笑,并即代玉郎插語解圍。

     巫山之事,娓娓言來,兒女之情,卻擇要而述。

    玉英感恩緻死,雲英重義,嚼舌身,铙钹僧因情施救,各種情節,隻聽得老人和胖女變顔變色,尤其胖女更落下淚來。

    麟兒和惠元,竟停着不食。

     老人點頭歎息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貫懷良友,正是至情至性,飯後老朽尚有一不情之請,隻不知季公子能否俯允!” 麟兒忙強顔顯歡道:“承長者見重,有事隻管明言,雖斧钺之危,亦不敢有辱所命!” 老人看着那臃腫少女,正待有所談論。

     少女神色黯然,竟借故離席。

    老者遂也隐約道出。

    原來這少女表字蘅春,為老者嫡孫女,幼年父母遽逝,賴祖父扶養,六歲時,也不知患了一種什麼疑難之症,浮腫普及全身,老人為她各處奔馳,訪遍名山大澤,草野奇人,竟無人能将病因找出,也看不出所患何病,十餘年費盡心機,一病如故,近聞天山派有位神尼,可醫怪病,老人遂攜孫女,慕名訪見,無如對方脾氣也怪,奔赴天山後,但見白雲如絮,古廟雲迷,哪裡有什麼神尼的影子,于是嗒然若喪,至今晨始返原居,以緻錯過金牛谷一幕龍争虎鬥的驚險場面。

    麟兒身上所懷靈藥,無一不是地寶天材,老兒想出口讨取,為孫女試治。

     麟兒慨然許諾,即說即給,絕無吝啬,把老頭喜不自勝! 飯畢,雲姬朝麟兒略施眼色,正待起身告辭。

    駝背老人大笑道:“本想随同諸位,一遊峨嵋,無如老朽年事已高,隻好隐伏此處,以終天年,未來有緣,或許自有相逢之日?’” 走出木屋,面對滾滾江流,似覺豪興大發,競伸手向惠元要過寶劍,又拍拍元兒雙肩,微笑道:“崆峒昆侖,兄弟之幫,前人一念之差,卻弄成世仇大恨,幾至弄得不可收拾。

    你兩人能卻除私見,和好無壽,玉樹瓊花,交相掩映,爾後必為武林造福不小,可以預蔔!季公子得師門奇藝,獲神僧真傳,武功之高,在江湖後輩中,已是第一人物。

    ”至此手指元兒,續道:“你功力雖然不弱,但比人家卻相差頗遠,既然遇着老朽,總算有緣,這套劍術,對你關系頗大,由老朽演完全式,不妨注意領悟便了!” 飄然一掠,屹立江幹,手持靈虎,雙目凝注,還未動作,那靈虎劍立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忽爾銀光匝地,匹練橫空,靈虎劍卷起百丈銀芒,灑下漫天銀光,虎影奔騰,疾如電閃,森森劍氣,-觸肌生涼。

    老人像是虎躍龍騰,草飛免落,長俞起伏;形成一座渾圓銀色光幕,一招一武,怪異非凡。

     麟兒此時,已聚精會神,眼光卻随着老人手中招式,周流疾轉。

    惠元自老人一起式,竟自言自語地驚叫一聲:“這是本門失傳絕學‘一氣兩儀劍術’!何以會有人習此?” 少女蘅春,浮腫的臉上,現出一絲神秘笑容,低語道:“招子不明,大驚小怪,真是呆子!”元兒雖然聽得清楚,但全神被老者劍術所吸引,故也未與緻答。

    轉瞬間,四十九式已過。

     蓦地,劍刃迎風,劃空作嘯,緊跟着便是嘶嘶之聲大作,空中流雲,一受劍氣震蕩便化作團團飛絮,不住的滾轉翻飛,大江流水滔滔,似受着一股狂引之力,朝岸奔來。

    一刹那,波光雲影,霞飛電掣,尉為奇觀,而且疾風怒号,雷聲大作,似覺天搖地動,海嘯山崩,使人驚心駭目之極。

     七十二式一過,波光乍斂,聲如裂帛,怒濤又複退向中流,一切趨于平靜,流岸上依然站着一位駝背老人,卻顯得老态龍鐘,衰弱已極,如不親眼見過誰又知道他身懷絕技? 麟兒拱手笑道:“老前輩,功臻絕境,幾可出入青冥,辱承賜教,感激無已!” 元兒早已跪在地下,一臉至誠道:“弟子愚頑,竟不知長者是本門老輩……”駝背老人替元兒納劍還鞘,并一手把人挽起,笑語道:“老朽不但無門無派,而且也無姓無名,與你師門絕無瓜葛,今日之所以如此,不過見你和季公子,原是難兄難弟,如果功力相差過甚,豈不受人奚落?” “幹脆,既願成全,一發成全你到底便了!”随探手懷中,取出七雙亮光閃閃之物。

    瓊娘一見不由驚叫:“這是鐵燕金鈎!” 老人一怔神,點頭不語。

    瓊娘睹物傷人,不由想起死去父親,星眸中熱淚盈眶,便就老者手頭之物,請賜一觀。

    果然是一雙形似燕子的東西,嘴有金鈎,鈎長兩寸,上有針孔倒刺,大約内含毒汁,中人必死,而且入内倒不易取了出來,掀燕雙翼後掠,前緣鋒利如刀,色作銀白,精光閃閃,耀眼生寒,顯然是前古太白金精所煉,武林中倒不知誰有這種奇藝,竟能巧奪天工,匠心獨具。

     老者看了瓊娘一眼,不免動問何以熟悉此物?瓊娘便把父屬崆峒,與陰山結仇一段,說了出來。

    老者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段曆史,不過,你父所用之物,雖然與此相似,但絕不會是這七雙。

    隋唐之交,威震武林的海天一燕,就以這幾雙鐵燕馳名,晚近武林雖有巧匠,制造之物,略具雛形,但和這七雙一比,那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瓊娘不由恍然大悟,始知先父所用,還不是真正最厲害的一種,隻好收淚謝教。

     老者将暗器授與元兒,并淳淳告誡,不到身受危險,威脅生命時,鐵燕金鈎,絕對禁用。

    元兒自然如命受教,旋即和老者以及他的孫女,淚别起程。

    少女蘅春,對惠元似覺依依不舍。

    元兒義氣最重,蘅春那份情意,他也不是不知道,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沿着江北,直赴峨嵋,長路漫漫,如不使用輕功,自非短時可達。

    前面神丐三人相距已逾百裡,按說聯系頗雜,但老叫化江湖經驗極豐富,他各種連絡暗記,又都傳了麟兒。

    每到歧路迷惘之際,隻需麟兒稍事察看,即可獲得正确行蹤。

     元兒好奇,不由大惑不解。

    雲姬貼身微笑道:“你也不看看有的地方,堆着兩三個鵝卵石麼?根據石子的數目,即可獲得他們的方向了!”元兒不由恍然大悟。

     一行數日無事,默計峨嵋約會之期,僅有四天,渡喜陵,過壁山往前盡是山路。

    瞥見路旁幾株松樹上,樹幹上卻嵌着兩顆小石,惠元笑道:“此處往西,并無歧路,用不着什麼暗記。

    難道雲姊姊又有什麼解說麼?” 這一聲雲姊姊,叫的雲姬笑的更甜,秀眸幾轉,心頭思索,卻也不得其解。

    鱗兒臉色一變,驚叫道:“敵蹤已現,從速與師執長輩,互相會合,以免變生肘腋,猝不及防!” 從壁山至永川一帶,地形多山,山雖不高,但蒼松翠竹,互傲風寒,怪石層巒,綿連不已。

    人行其間,至難發覺,從午至黑,前面的人,不但沒有追及,而且那聯絡暗記,也從中途逐爾消失了。

     夜幕低垂,天已大黑,朔風呼嘯,寒意驚人。

    四人不覺心頭微悚。

    瞥見正西山巒之上,泛起萬點銀光,光從雲端裡,反射而下,映人眼臉,似有無數繁星,在空中盤旋不定。

    乍見之初,幾疑天地有變,星舞雲飛。

    雲姬玉容微變,竟顧不得招呼麟兒,微挫柳腰,往枝頭之上一縱,即飛身朝前追趕。

     惠元也清嘯一聲,嘯聲裡充滿凄涼,随即卸尾直上,疾如星馳電掣,勁矢驚濤。

    瓊娘手挽玉郎,低聲歎息道:“想不到巫山之行,激起許多驚險,而今餘波未已,魔劫重重,愚姊隻有默祈冥蒼。

    假如天降災星,一切讓瓊娘身受!”又複悄語低問道:“袁師妹之事,你還耿耿于懷麼?霞妹之言,望你記着才好!” 麟兒凄然不語,但手挽伊人,施展絕頂輕功,往前奔去。

    那山巒,樹木本多,但千株綠竹,随風飛舞,簌簌之聲,扣人心弦。

     麟兒一到,見惠元正蹲在一斜坡之上,為雲姬推拿穴道,不由大感吃驚。

    論武功,以雲姬身手,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人物,竟于轉眼之間,不但被人打敗,而且還弄得不能動彈,就以麟兒目前的手法論,也沒有這樣幹淨俐落。

     細把傷者一看,她眼猶睜着,臉帶驚愕之容,脈息和常人一般,了無異狀,這種點穴手法,似又高人一等,競連麟兒也無法分辨出來。

     好在昆侖源太清神罡,系道家至高無上功力,一經施展,功效特殊。

    雲姬睡醒後,不由搖頭歎息連聲。

    麟兒惠元,驚問所遇,她皺眉苦笑道:“此話說來近神,但親身所曆,又不能不信從飛行之處,到此山巒,也不過八百餘步,在我們看來,幾乎一蹴而達。

    也許由于我性子過急,竟未和麟弟同往,剛到巒邊,一落地,即有萬絲銀光,朝我眼前一照,便什麼也看不清楚,鼻中突聞一陣清香,似有人在我身上輕輕一捺,從此什麼也不清楚了!” 惠元接口笑道:“待小弟飛來時,除了姊姊伏在坡上外,餘無所見!” 麟兒秀眉一挑,氣道:“我就不信人世間有鬼狐一類的人,可以出神入化,總有一天會遇上,那時手底分強弱,劍下決亡,才看出誰是弱者!” 大竹一株,就在道左,竹幹上,竟刻着幾行字迹,那分明是用一種指功所書,書法媚秀,似出自女人之手,寫的是:暴虎憑河,愚不可及,再往前進,自速其死! 寥寥一十六字,把麟兒惠兒,不覺氣苦—— kobbo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