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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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鎚長舞而起,頓時現出了一排排的鎚影,像是疊積的層雲,又如缤紛的瑞雪,呼嘯着、湧漾着,反拒而上,幾乎方才迎去,刺耳的“叮當嗆啷”震響已密密傳出,飛跳的芒影也絞成一團。

     一條青色人影猛閃而出,直拔空中五丈,大翻身,飄然落下,嗯!是白斌,對面大力鎚煞褚坤已血透重衫,他以鎚柱地,伏在鎚柄上喘息不停,簪得好好的發髻也全然披散了下來。

     伽藍劍在白斌手腕上轉了個轉,他看看褚坤,淡漠的道:“我們約好的較技規則是至死方休,但對你,我不……” 褚坤艱辛的擡起頭來,那張原本威猛的面孔,就這麼一會已變得非常憔悴,他孱弱的,怔茫的望著白斌,低啞的道:“姓白的……你不殺我,你……你終将後悔……我不領你這分情……便算你恕得過我……到時隻怕……我也恕不過你!” 白斌冷冷的道:“我并不求你恕情,更不想你恕我……” 一枚暴飛而來的寒星打斷了白斌的語尾,他身子不動,伽藍劍蓦地斜挑,“當”的一聲火花迸濺,一枚“白虎釘”已一折兩段墜落塵埃。

     兩眼的煞氣盈溢,白斌面向那邊的詹天倫道:“好一枚白虎釘,詹大堡主,你不覺得慚愧麼?” 詹天倫狂笑一聲,尖刻的道:“慚愧!我慚愧什麼?老實告訴你,白斌,我要讓你知道龍虎幫并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打抱不平,替天行道,你找錯了門路,老實告訴你吧!今日你是來得,去不得了,當你踏進風雲堡的大門開始,你已注定了要永遠消失!” 用力一把将寬刃的伽藍劍插進了土裡,而劍身微微晃顫着,白斌雙臂環胸,傲邁的道:“早就知道你們龍虎幫隻是蛇鼠一窩的東西,這并不足以引起我的意外,來吧!詹大堡主,我姓白的接下了!” 幾聲刺耳的銳聲驟起,數道冷芒劃空而來,勢子快捷無匹,白斌仍然不移不讓,雙手飛翻,幾乎看不清他舞動的萬向,三枚白鋼箭,一枚蛋大的鐵膽,巳全然抓在他的手中。

     詹天倫冷笑如枭,他刻毒的道:“白斌,看你還能賣弄到幾時?” 說着,他雙臂高舉,吐呼道:“雷響啊……” “殺!”一個短促如雷的回應倏起,半空中一條黃影流星也似的騰撲而去,同一時“殺!殺!”之音連續暴起,另外七條黃影閃掠而下,目标全指向白斌。

     金環瘟君詹天倫朝身後一位削腮尖唇的中年人一點頭,冷森的道:“石大爺,你還在等什麼?” 這瘦削的中年人恭聲答應,平射而出,身子淩空一旋,月光下映起一抹金芒,老天!竟是一塊沉重的“生死金牌”。

     現在,九個黃衣人全撲向白斌,九人中也包括了車亮與石大爺這位。

     白斌目光一掠,立即明白過來,這九人并非風雲堡的隸屬,極可能是龍虎幫總壇的角色,而且,必然都是位居“大爺”身分的高手,眼前他們并不為這衆寡懸殊的情勢而感到驚異,群毆已是預料的事。

     車亮一馬當先,狂沖而來,他咬着一口黃牙,暴淩的大吼道:“白斌,你的狗命已到頭了!” 白斌安祥的一笑道:“憑你?還差得遠!” “遠”字出口,白斌一扯深深插在土中的伽藍劍,猛力朝後一扳一彈,整個身軀竟已藉勢淩空射起,快得像是流曵蒼穹的流星,隻見他身形甫始射出,手中的伽藍劍已霍然暴揮急斬,“克嚓”一聲,一名圍上來的黃衣人連劍勢尚未看清已被腰斬。

     猛一落身,白斌猝然旋間,雙手握劍透空直戳,劍速之快無可相匹,剛好那般湊巧的迎上了一名急追上來的黃衣人,“嗤”的一聲洞穿了這人的左脅。

     隻是眨眼工夫,龍虎幫屬下的大爺已栽倒了兩名。

    但是,白斌并不因此而歡欣自滿,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帶了點僥幸,龍虎幫這些大爺們,論功夫絕不平庸,個個都是抓得起一把,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白斌所以一上手便放倒了他們兩個,主要的全在他的動作完全取了反常,迥異的路子,出式暴淩而突兀,猝起發難,沒有任何徵兆,加上他深湛的功力與狂捷如電的身手,各般配合起來,才能得到眼前的驚人戰果。

     伽藍劍染滿了鮮血,劍尖拔自那名黃衣人的肌肉裡,掄成一圈灑灑點點的紅漣,劍身貼着白斌的肘彎急翻,十九劍一氣呵出,又将攻來的三名黃衣人逼得狼狽退出去。

     白斌的悍野與猛辣,已深深的震撼了風雲堡所有在場的所屬,他們個個驚駭着,忐忑着,奇異着,每顆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躍。

     七個黃衣人圍成了一個圓圈,他們沒有再貿然撲上,七張面孔全緊繃着,間歇的,他們的眉梢、唇角輕微的抽搐,有隐隐的汗漬浸自鬓角,呼吸聲因過度的緊張而迫促起來,七件閃亮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波顫的輝芒,他們盯視着白斌,也盯視着伽藍劍上觸目驚心的血迹。

     地上的死者已被奔上來的幾名黑衣大漢迅速擡走,除了染印於地上的猩紅的血迹,一切又歸於沉寂,好似原本便末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緩慢而沉重的,詹天倫走上前兩步,他陰森的道:“你們還有什麼可等待的麼?七位大爺!” 七個黃衣人微微一凜,目光中神色頓厲,但他們顯然依舊沒有忘記剛才那殘酷的一幕,七個人的狠厲形态裡,依舊有着不可掩飾的猶豫。

     白斌卓立當中,伽藍劍斜斜上舉,他睨視着詹天倫,語聲裡含着輕蔑與嘲諷道:“詹大堡主,你要知道,這一戰原本是該由你來接的,如今這些大爺們已代你接下,方才,那兩位死傷者也等於是替你受的。

    詹天倫,你可真給天地日月叟丢臉啦!” 臉上的表情不變,詹天倫冷冷的道:“姓白的,以這等方式來挑撥離間,你算是認錯對象了,老實告訴你,龍虎幫的大爺們個個赤膽忠肝,永不二心,不錯,他們已流了血,但這血流得有代價,而且,這代價足令你難以負荷!” 冷冷一笑,白斌道:“如就你前晚再生牢玩的那手下九流的肮髒技倆麼?” 詹天倫狂笑着,邪惡的道:“白斌,我承認你藝業已臻化境,立下這等顯赫的名聲,可笑你還悟不透‘無毒不丈夫’這句話!” 一刹間,有許多巨浪似的紛擾牽動着白斌的思維,腦海裡在可怕的翻騰着,錯雜的疑慮紛亂的纏繞着他,同時想到了許多問題,但在這眼前的緊迫時間裡,卻又無法迅速理出一個頭緒來……。

     四周仇視的目光,冷沉的人臉,那獰惡的笑聲,邪厲的嘲諷,在陽光下似是更醜惡、更尖銳、更露骨了。

    這些,融合成令人窒息得幾要發瘋的浪潮,無形無影的,卻又似魔鬼的狂笑般壓蓋了過來。

     緩緩的,白斌語聲空洞無比的道:“詹天倫,在這裡,就以你們這些人來對付我麼?”小心戒備着,詹天倫冷冷的道:“你就會知道我們留着多少人來對付你,白斌,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頂着果報神這塊招牌,就可以獨覇武林了麼?告訴你,今天風雲堡就是你埋骨之所!” 有一抹殘忍的微笑浮在白斌唇角,他冷漠的道:“很好,我會成全你的,現在,還有那一位有此雅興?有此豪氣?我白斌一概奉陪。

    ” 白斌原先因為牽涉到詹嫔玉那份情,不願過分的做出殺戮的舉止,現在,他已知道無法善了,故一反剛才那份猶豫而決定了斷然的措施——以殺止殺。

     詹天倫的鼻孔噏合着,感到一股出奇的震撼之力,他退後一步,喝道:“白斌,你不要執迷不悟……” 那個“悟”字還在空氣中跳動,白斌已似狂風般猛然向後倒旋而去,就在他身形以快得無可言喻的勢子翻出之時,暴閃的劍芒已有如漫空烏雲壓蓋下,蓦然射掠而出的千百條奪目蛇電,那般淩厲得挾着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氣猝斬而去,有如萬面金钹在揮舞、在敲打,足令任何一個武林高手神迷目眩。

     七個圍困白斌的黃衣大爺,俱不由齊齊感到一片怒浪般的壓力漫天倒海般排湧過來,雙鋒割破空氣的刺耳聲宛若撕碎人們的耳膜,七位龍虎幫的高手竟沒有一個能遞得上招,頓時像炸開了一堆碎石般四掠分躍。

     白斌手下不留情,他飛掠而上,伽藍劍起掠如虹,由於他的出手已快得匪夷所思,映入人瞳便不是一道道劍影,而全是一片匹練也似的寒光了。

    七名黃衣大爺東躍西騰,前奔後竄,一時之間那裡還有招架之力?那形狀真個好不狼狽! 詹天倫氣得尖叫一聲,雙手向腰間一抄,“刷”的一聲,一條奇異的兵器已抖飛半空,那是一條似小指粗細的銀色細鍊連接着一枚鬥大金環的兵器,這枚金環四周鋒利如刃,金環内圈尚有一環密密的尖銳鋸齒,現在,這枚閃泛着金色光華的圈刃在半空中一旋,斜刺裡撞向了白斌。

     貼地平射出去,白斌的伽藍劍一顫猝翻,“當”的一聲震響,已将兩個黃衣大爺的一雙“短蛇矛”及一柄狼牙棒蕩了開去,而車亮适時自後掩上,他手中“穿山鑽”帶起一抹寒光,迳刺白斌背心。

     半蹲的身軀沒有移動,白斌卻倏然側縮三寸,穿山鑽貼着他脅旁擦過,白斌的伽藍劍已反削而去。

     車亮大吃一驚之下慌忙低頭弓腰,“刮”的一聲暴響起處,他頭頂的一塊油皮已應劍而飛。

     伽藍劍彈射閃起,“當當當”一連三次将再度襲來的金環磕開,在火花四濺中,白斌雙手握劍,如飛般上下翻戳縱橫,将剛剛逼上來的三名黃衣人迫得急急忙忙的退下。

    厲吼一聲,那位姓石的大爺扭曲着面孔,悍不畏死的從一側閃上,一面兩尺見方,沉厚無比的“生死金牌”,便有如一陣狂風般猛砸而下。

     白斌斷喝着,全身有如鬼魅般左右急晃,在晃動中,劍影蛇電般閃溜猝射,這位姓石的大爺喉頭噑叫着,生死令牌竟然回撞,刹時幻出了十面牌影,金華眩惑,勁風呼嘯,在一連串的金屬碰響聲裡,險極的架開了白斌這快逾電掣的環劍式。

     有些意外,白斌大叫一聲:“好!” 他不顧身後又攻到的另三件兵刃,全身在隔着地面一寸的高度急速翻滾,翻滾中,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