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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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冬青實在是太生氣了,她使出晚上吃了兩大碗飯的驚人蠻力,拉着顔如玉從小徑一路往山坡上走。

     她腦子裡滿是塗玺夫那張俊美得惑人心神、卻也可惡得讓人咬牙切齒的臉孔,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往那個方向。

     「徐--徐老師--」身後的顔如玉不安地叫她,發現四周都是荒原野草,遠處還隐約傳來不知名動物的恐怖嚎叫。

     被他這麼一叫,徐冬青終于從憤怒的情緒中回神,發現他們不知身置何處,來時的路早已被黑暗吞沒。

     「我們是不是迷路了?」顔如玉吞了吞口水,不安地望着四周。

     「好像耶!」徐冬青第一次主動出擊,果然還是因為屠夫而壞了好事。

     如今月下談心、訴衷曲的興緻跟情調都沒了,他們兩個慌得活像迷途羔羊,急忙在黑暗中找路,褲子卻反倒被露水沾得濕透。

     完蛋了,他們竟然迷路--徐冬青驚惶不已。

     「怎麼辦?」顔如玉竟然一臉無措地問她。

     「呃--」在這種時候,不都是男人挺身站出來安撫女人,教她别怕嗎?但現在角色突然反過來,一時之間徐冬青竟然不知要怎麼回答才好。

     「顔老師,你不要緊張,我們會找到路的,我們并沒有走遠不是嗎?」她故作鎮定的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妳--妳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顔如玉害怕的豎耳傾聽遠處不斷傳來的動物嚎叫。

     「應該是果子狸吧!」徐冬青僵硬的擠出笑容,試着往好處想。

     「可是,我怎麼覺得是野狼。

    」顔如五臉色蒼白得跟皎潔的月亮一樣。

     「胡……胡說,台灣怎麼會有野狼?」她故作鎮定,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在顫抖。

     「别擔心,等一下就會有人,啊--」 徐冬青突然發出尖叫,精神緊繃到極點的顔如玉,活像見到鬼似的遽然拔腿就跑,把她丢在原地。

     徐冬青吃痛地從地上的小坑洞爬起來,揉着發痛的膝蓋,望着隻剩下一抹黑影的身影,隻覺得好悲哀。

     她不敢相信,顔如玉竟然把她一個人丢下-- 這下好了,她摔了一大跤,還迷了路;心儀的男人以為她會被野狼拖走,所以發揮自救的潛能,飛也似的跑走了,丢下悲慘到連野狼都懶得看她一眼的徐冬青。

     四周陰森森、黑漆漆,說不怕是騙人的,縱使她素來有徐大膽之稱,還有打從娘胎帶來的熊心豹子膽,但在此刻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她緊張兮号的左右張望,深怕随時會有野獸沖出來拿她當宵夜,寒涼的冬夜徐冬青卻竄出一身熱汗。

     想起她美好的生命還沒開始,連真正的愛情、驚心動魄的戀愛,都還沒轟轟烈烈地談過一回,就這麼葬身獸腹多麼不值啊?! 突然間,她想起了塗玺夫。

     照理說在這種時刻她想起的不該是她最讨厭的人,但偏偏,她就是想起他結實健壯的胸膛、身上令人感到安全的氣息。

    她突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竟依賴他這麼深。

     眼眶莫名其妙的發熱,徐冬青倔強的用力抹去眼底的淚影,她走在及膝的草叢裡,四處一片荒湮,彷佛全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突然間,從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依照聲音判斷,是某種體型龐大、重量驚人的大型動物。

     她頓時寒毛全豎起來,身上開始竄出冷汗,眼睛驚恐地盯着遠處那個越來越近的龐大黑影-- 「總算找到妳了!」 一個熟悉的磁性嗓音,宛如自天而降的天籁,她發誓,這絕對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眼前出現塗玺夫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好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她的方向。

     「塗玺夫,你--你怎麼會找到我?」徐冬青的喉嚨發緊,激動得想撲進那片讓人感到溫暖與安心的胸膛,卻硬是強忍住。

     「大老遠就聽見妳在喊救命,怎麼可能找不到?」此時此刻,這種平時一定會令她火冒三丈的戲谑,卻讓她覺得感動得想哭。

     「回去吧!」 突然間,一隻溫暖的大掌穩穩握住她,将她冰涼的小手妥貼包進掌心。

    透過指結、掌心的溫度,她同樣冰冷的身體也莫名暖和起來。

     她該掙脫他,拒絕他的溫柔攻勢,跟他保持距離的,但那種被他安全包圍保護的感覺,讓她舍不得抽手。

     她就像慵懶午睡的貓不舍離開溫暖的陽光一樣,隻好說服自己,她是怕自己再次迷了路。

     徐冬青默默跟着他的腳步,滿心複雜的情緒,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暖呼呼,像是一路熨進心底。

     不經意一擡頭,突然間黑暗中冒出好幾把鬼火! 「有鬼啊!」 她尖叫一聲,整個人跳到塗玺夫身上,活像隻無尾熊緊巴着他精壯的身軀,死都不肯放手。

     「那不是鬼火。

    」塗玺夫啼笑皆非,沒想到她的常識比幼稚園的孩子還糟糕。

     「不是鬼火那是什麼?」她依然恐懼地拚命吞着口水。

     俗話說:惡人沒膽。

    這句話驗證在徐冬青身上有九成的可信度。

     「那是磷火。

    」 許久,這兩個字才終于穿透重重迷霧,到達她的腦子裡。

     意識到自己的可笑,她漲紅着臉蛋趕緊松手,手忙腳亂從他身上跳下來,目光幾乎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