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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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跟随在妻身旁的奶媽登上奇萊大山,三人坐在營火勞,正在為滿天星鬥贊歎時,突見風雲變色,幾乎上一秒鐘還月明星亮,下一秒鐘便雷電交加。

     而當他們都還在驚愕之中,不曉得要如何應變時,夜空又已恢複原來的平靜,好像剛才那短短幾秒鐘所發生的事,隻是他們三人同時心生的幻像而已。

     ……是岱青先聽到我們帳内傳來孩子的啼哭聲,頻頻叫着:“嬷嬷!嬷嬷!”我們搶進去一看,隻見一個渾身血污,但面容清秀,仿如畫中天使的女孩啜泣不已,身上的白緞袍服破破爛爛,一碰即落,原本應是長至肩下的頭發被燒焦了一大半。

    奇妙的是,阿媽一将她抱進懷中,她馬上停止了哭泣,而我和岱青立刻為她檢查起傷勢來,好像她原本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一樣…… 仙齡沒有時間再去推論任何事情了,現在的她隻能依從本能行事,反射性的救人。

     “小林!你要幹什麼?”桑兒扯住她的袖管問道:“火已經快燒到整間房子了啊。

    ” “我要去救嬷嬷出來!”仙齡笃定的丢下這麼一句後,就不顧一切的沖進已烈火熊熊的房中,拉起其實已快爬到門邊的劉嬷嬷。

     “嬷嬷,您振作一點,我背您出去,來,我背您——” “林小姐,我來幫你。

    ” 仙齡擡頭一看,發現搶進房裡來的人是夏雨,在兩個人又攙又扶下,終于把顯然已受重傷的劉嬷嬷給救出了火場。

     “大小姐!大小姐!春水!冬雪!不要啊!”夏雨的哭喊,扯動着仙齡的心弦,覺得一半的自己陷入混沌,另一半的自己,卻好像反而越發清明起來。

     “林小姐,”夏雨忍不住大哭出聲說:“春水死了,冬雪怎麼叫也不醒,還有大小姐,大小姐她……” “仙齡?” “鳳舞,”仙齡趕緊過去接住她朝自己伸出來的手說:“鳳舞,你哪裡痛,要不要緊?” “仙齡,那往我炸過來的鐵片,是秋雲她幫我擋住了大半,答應我,要好好的厚葬她。

    ” “我答應,我答應,”仙齡握緊她開始變冰變冷的手,哀求的說:“但你也要答應我好起來,鳳舞,我求求你,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親人,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也離開我。

    ” 難怪她會對這裡的人事物,有一股異常的熟悉感;難怪她跟鳳舞會長得如此相像;難怪她會直呼劉嬷嬷為“嬷嬷”;一切的一切,都隻因為……。

     ……當下我們就有了共識與決定,無論這孩子從何而來,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我們一家三口都會傾盡全力來愛她。

     我們連夜趕下山,謊稱她是被人扔在山中不要的孩子,然後按照法律程序,開始辦理起領養的手續。

    另一方面,我們将她身上的白緞碎片送交相熟的實驗室,說是岱青從家傳的箱子裡翻找出來的東西,拜托朋友代為鑒定。

     孩子休養了大半個月,才算脫離了危險期,醒來以後,半是因為大病初愈,半是因為飽受驚吓,對于之前的種種往事,竟已忘得七七八八。

     但她仍記得部分,卻也足夠令我們瞠目結舌的了,她說自己五歲,家裡有許多奴婢,有個叫朝鳳的姊姊,還有個非常疼愛她的嬷嬷。

     她對母親毫無印象,對父親的記憶也很模糊,隻說父親被鞑子兵殺死了,而每次一說到鞑子,她就會全身顫抖,頻冒冷汗,甚至大哭起來;我們愛她心切,遂決定不再問她任何有關于過去的往事,既然她連名字都想不起來,我們又何不幹脆給她一個全新的人生呢? 朋友的報告送來了,說那是南宋期間的布料,而證諸孩子所作的片斷叙述,如果她真是穿越時空而來的人,那麼她離開的地方,應是忽必烈可汗大軍南下,一舉滅宋時的臨安城。

     如果,如果這一切的推測都是真的,那我們萬分慶幸她掉落的,是二十世紀的台灣,因為依她的病情來看,若非現代的醫學,那她就算幸免于戰亂,也絕對逃不過病魔的肆虐。

     有了孩子後,阿媽開始變得害怕起雷鳴閃電的下雨天來,就怕賜予我們孩子的雷電,會再奪走她;但岱青的做法正好相反,碰上那樣的天氣,她就會把孩子摟在懷裡,向她解釋各種天文現象,并跟自己及我們證實,隻要有愛,誰都休想奪走她得來不易的愛女。

     久而久之,她不再作噩夢了,也漸漸忘了曾經身為“古人”時的一切,她是我們林家的女兒,是憧憬并響往大漠一切的子民,我們開始敢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