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帷幄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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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臣秀吉的使者陸陸續續來到岡崎城,乃是朝日姬嫁到濱松四個多月之後,即天正十四年九月二十五午後。

     使者織田有樂道:“德川大人夫婦感情可好?” “比預想的要平穩。

    ”岡崎城代本多作左衛門冷淡答道。

     “大人用平穩來說夫妻之情,這話頗有些意思。

    ” “在下隻能這樣說,其中細節,鄙人無權過問。

    ” 翌日,德川家康才會從濱松到這裡會見使者。

    因此,本多作左衛門和酒井忠次便于是夜在三道城的大廳設便宴,款待來使。

    入宴使者為淺野長政、津田隼人、富田左近将監、織田有樂、泷川雄利、土方雄久六人。

    有秀吉所派,也有織田信雄的人。

    在小牧長久手之戰後,秀吉便立誓為了信長公,要與信雄為盟,連派使者都不違此則。

    當然,他們的來意不問自明:催促家康上京。

     “關白大人對德川大人夫婦的感情有些不放心。

    不管夫人多大年紀,畢竟是關白幼妹,關白總将她當孩子看。

    ”淺野長政道。

     “我家主公也說夫人像孩子。

    ”作左道。

     “像孩子?” “是,像孩子般單純無知,且又喜怒不定。

    ” 有樂急忙給淺野長政遞了個眼色,把話題岔開了,從一開始他便察覺到作左衛門話含諷刺,遂道:“聽說酒井大人今夏曾出征至信州上田?” 酒井忠次比作左衛門語氣更尖銳:“哼!對于此事,關白大人的處理方式和鄙人的本意相差甚遠,故被迫中途停止了行動。

    ” “不合大人本意,這麼說來,是關白大人的不是?”津田信勝按捺不住,插嘴道。

     “此事休要再提!鄙人還有事想請問淺野大人。

    ”酒井忠次始終歪着半白的頭,“奉行大人,本城叛者石川數正,現身任何職?” “關白大人很是器重他,現為出雲守。

    ” “作左,聽到了?出雲守!石川出雲守數正大人,呵呵!” 作左衛門看了看有樂,道:“嘿!酒井大人!使者們已挂不住了,少說一些吧!在下敬淺野大人。

    ” 淺野長政卻聳聳眉毛,不耐煩地把臉扭到一邊。

    看來,這絕非真心實意的酒宴,很可能是想激怒來使,使他們一氣之下,見不到家康就打道回府。

     “嘿!淺野大人……鄙人敬織田大人吧。

    ” 有樂詫異地環視了一眼周圍,接過作左遞來的杯子。

     寬三間長六間的廳裡,隻放了兩盞燭台。

    桌上隻有一道大菜,其外便隻是些醬菜之類,除了兩個斟酒的年輕武士,另僅有一個随時待命的老者。

    若非有深谙德川人性情的織田有樂,場面便可能鬧到更不可收拾。

     三河人對使者很是輕慢,但婚禮時卻不是如此。

    有樂心道,難道朝日姬做了什麼令德川人難以忍受之事?關白秀吉定未料到,此次出使,會受到如此不敬的對待。

     婚禮過後,神原康政作為德川使者,去大坂回禮。

    那時有樂便有些不放心,因小牧之戰時,神原康政散發了不少罵秀吉為逆賊的文告,惹得秀吉大怒,曾懸賞十萬石要取康政首級。

    但此次康政為使,秀吉卻出人意料地高興:“不愧是家康。

    既然成了内家兄弟,便不可再留芥蒂啊!” 秀吉言出必行,當康政抵達京城富田左近犄監宅邸時,他當晚便特地去見康政,拍着他的肩道:“你來得好,康政!當初為敵,我曾懸賞十萬石要你的人頭;如今成了盟友,我要賞十萬石給你。

    今後對家康仍須忠心耿耿啊!” 第二日,秀吉在新建的内野府邸款待康政,要他忘掉以前的不快,大送禮賞。

     秀吉的家風和家康不同。

    雖然使者們不指望此次可以得到像康政那樣的禮遇,卻也認為自當受到相當誠摯的接待才是。

    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進城伊始,城代作左衛門和吉田來的忠次,便對他們不冷不熱。

     三河究竟是何意?兩家聯姻,關白大人本是好意。

    這樣既給了家康面子,又為他進京給足台階。

    家康理應感恩戴德,好好接待。

    可是如今一見,三河武士的待人之道實讓有樂大出意外。

    既如此,酒宴就此打住罷。

    在見到家康之前,若與家老争鬧,自會落下笑柄。

    有樂遂道:“我們都醉了,加上旅途勞頓,到此為止吧!請帶我們下去歇息。

    ” 忠次拿起酒壺道:“時間尚早,來,再敬你一杯。

    放心,我等不緻為了拉攏關白大人的重臣,而在酒裡做什麼手腳。

    ” 織田有樂有意裝醉,推開靠過來的富田左近将監和淺野長政。

    “哈哈!喝得痛快,信口開河也不必在意。

    ” “那麼,再敬你一杯。

    ” “我喝,我再來一杯,可是,我可要直言了,酒井大人!” “但說無妨。

    ” “說實在的,喝了三河的酒,頭暈。

    恐是我不慣喝此酒,酒是好酒,我卻醉了。

    ” “哦!聽大人這話,三河酒勁道不小啊!” “對!酒說,就是要這幾人醉了,讓他們胡鬧起來。

    哈哈!若我們未見德川大人,便酒醉鬧事,酒定會嘲笑我們。

    僅僅嘲笑也罷了,我等若是做出不雅之事,豈不給幾位大人添麻煩?多謝了,酒就到此為止吧,各位!” “是,已經喝得夠多了。

    ”左近将監尖聲道。

     淺野長政則惴惴不安地附和有樂:“散了吧!” “那麼,作左,散了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