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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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開始下降。

    一會兒,M州的樣貌就隐然可見。

    空氣看起來有些扭曲,因為熱! 我下機後,還得搭一段長長的車程,深入内陸、人迹渺至的沙漠。

     如此大費周章,實是因那個研究機構需要一片廣大的空間來容納那些野性十足的猛獸。

    要不,又有誰受得了自己的四周随時有着一大群兇猛難訓的野獸?遲早會精神衰弱! 因此劇我猜想,他們才會将研究所設于鳥不生蛋的偏遠地帶。

     我随着衆人走出飛機,穿過通道,出了機場。

     站在機場沿廊下,熱風撲面而來,夾雜着叫人閃躲無處的高溫;我确确實實感受到大陸性氣候的威力。

     又駐足片刻,即走向可以載我奔向夢想的巴士;從此刻開始,我隻等待時刻分分秒秒再過四個鐘頭,就可以見到那依附于我的狼了。

     車上的人不太多,卻俨然是個小型的聯合國。

     除了我一個東方人之外,當然最多的是白種人了。

    此外,還有一對黑人母子;小鬼睜着一雙奇大無比、純真無邪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我朝他做個鬼臉,他笑着露出沒有了一顆犬齒的牙。

     另外還有一個神色嚴峻的原居民,臉上刻滿了歲月所加諸于他的滄桑磨折,一個社會,任是再公正,依然有着天生化解不了的平等。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兩、三個我猜是拉丁民族的分支;然後就是那夥我看不出是來自何方的人了。

     這些,就是這趟旅程中,我暫時的同伴了。

     我望着窗外的景色,荒涼空曠,一種在小島上絕對看不到的景緻,也體會不到的感受。

     正當我陷于感懷中時,忽然有個碰觸輕輕地落在我的腿上,我不動聲色地從背包中拿出噴霧劑,打算給那個膽大包天敢碰我的混蛋一點教訓,轉過頭卻愕住了—— 是那個小鬼! 他正朝我咧嘴大笑!我收起噴霧劑,暗嘲自己的大驚小怪,也對那個小鬼笑了笑。

    擡眼望去,小鬼的媽咪露出友善又抱歉的笑臉,我向她輕輕颔首,她想必是懂得了我的意思,放心地坐正了身體。

     我低下頭看那小鬼。

    “嘿,你好!我叫凱!你叫什麼?” 小鬼眨巴着大眼,用細嫩的童嗓音說:“我叫傑比,我和媽媽要到很遠的地方看婆婆,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尋找我的夢想。

    ” 小傑比點點頭,好象了解我的意思。

    在孩子的世界中,單純是唯一的信念;他們單純地接受刺激,提出問題,決不會有成人内心那些扭曲的想法或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孩子也許會好發問,愛打破砂窩問到底,但他永遠不會懷疑你說的,更不會将你所說的染上另一種色彩! “你從哪裡來的?” 我微微笑。

    “從台灣。

    ”望他一臉的迷惑,我又解解道:“台灣是在海的那一端,是一個小小的海島,要坐很久的飛機才能到。

    ” 小傑比似乎懂了,又說:“你的夢在台灣找不到嗎?不然你為什麼要坐很久的飛機來到這裡尋找呢?” “我的夢台灣缺貨。

    不!應該是說不生産,你懂嗎?” “隻有這裡有嗎?别的地方有沒有?”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耶!因為我的是在這裡!”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夢?”小傑比又好奇地說。

     “我也很想借你看,隻可惜它隻能呆在那兒,所以久連我都得跑去看它才成。

    ” “是這樣哦……”小傑比一臉濃重的失望,教人看了挺不忍的。

     “你會寫字了嗎?” 小傑比搖搖頭。

    我敲敲自己的腦袋,我把小傑比當成台灣一般的孩子看待,還以為他也同他們一樣早早被迫起跑了。

     我又想了想,既然他理所當然還不會寫字,那還有什麼法子了呢? 啊,有了! “你知道家的住址嗎?” “知道啊。

    ” 我翻出紙、筆。

    “說吧!” 小傑比念了一串字,我試着拼寫出,至于對不對就看造化咯! “這樣就行了。

    ”我寫完最後一個字母,笑着對他說。

    “我可以看到你的夢了嗎?”小傑比聽我如此說,急切地問。

     “我盡量試試。

    ” 小傑比的喜悅因我這不确定的回答稍稍減退,但總絕對還有希望而仍興緻高昂。

     “你一定要盡量試試喔!”小傑比不放心地再說。

     看着他叮咛的臉,我不禁想起我從不曾用過的手勢。

    之所以不曾用過是因為孤兒院中沒有人知道什麼叫“承諾”! “我們來打鈎鈎。

    ”我伸出手,拳頭握成“六”,尾指朝向他。

     “來,你的手也要像我這樣,然後這樣,這樣……” 我們鈎手結印,擊掌為盟! 随後小傑比又問了我一些問題,說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後,就在車行平穩的韻律下,靠在我身上睡着了。

     公路很直很平,車行于上,令人又淩空而飛的錯覺。

     窗外,黃土上疏矮的植物因熱風而左右狂擺,再遠望過去,黃沙與天際連成一線,天地竟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