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脂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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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曲子可是聽不着了,今天咱們别饒她,叫她多喝幾支!” 高人鳳立刻道:“對!真真,今天本來就是要罰你唱曲子的,被你姊姊一鬧竟忘了,現在好好地給我們唱幾支!” 劉真真嬌慵地一笑道:“奴家這幾支陳腔爛調,各位老爺都聽厭了,還是多喝幾杯吧!” 高人鳳道:“不行,我們聽的是嗓子,又不是要考究你的經濟文章,陳腔爛調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新聲,不許躲懶,快唱吧!” 劉真真這才含羞起立道:“高老爺一定不肯放過我,奴家隻好獻醜了,不過我一個人唱可沒意思,還得要姊姊吹箫伴奏!” 劉翩翩立刻叫道:“小鬼,我累了半天,讓你躲着輕松,好容易想歇一會兒,你又來找麻煩了!” 高人鳳含笑道:“真真的歌喉,翩翩的洞箫是人間雙絕,二美并奏,缺一即是憾事,你們辛苦一下吧!” 劉翩翩白了他一眼,掀開衣襟,原來她的腰帶上就懸着一支玉箫,摘了下來,放在口邊,先調弄了幾聲,取準了音,随即吹起過門,跟着劉真真輕啟朱唇唱了起來! 這是一支李白的憶秦娥:“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橋傷别……西風殘照,漢家陵阙!” 細細的箫聲咽鳴,配上如新莺出谷的歌聲,聽得滿座如癡如醉,連醉得舌頭都短了的大渾人賈行飛也瞪了大眼睛,不敢透一口粗氣。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賈行飛首先任叫道:“好,好極了,他奶奶的,我一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好的曲子!” 賀志傑瞪了他一眼道:“賈老二,你又懂曲子了!” 賈行飛翻着眼道:“我雖然不懂白無可知道好壞,你聽過這麼嬌細的嗓子嗎,那聲音就象是從汗毛孔裡鑽進去似的,不用耳朵都聽得見!” 劉真真福了一福道:“賈老爺太過獎了,隻要你喜歡,奴家可以為您唱到天亮!” 賈行飛伸手直拍腦袋叫道:“喜歡,喜歡,别說天亮,你連唱三個月我都聽不厭!” 劉真真嬌笑道:“賈老爺如此賞臉,奴家拼命也要巴結您,下一曲請賈老爺點吧!” 賈行飛摸摸脖子,想了半天才道:“姑奶奶,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了,我光會聽,可不會點,不過象你剛才唱的我隻知道好聽,一個字也不懂,可也實在不過瘾,這麼着吧,你唱個十八摸……” 劉翩翩臉色一沉,将玉箫往桌上一拍,劉真真卻含着眼淚道:“妹姊,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劉翩翩冷笑道:“我敢嗎?誰讓我們自己不争氣,幹上這一行呢!” 劉真真紅着眼睛道:“姊姊,你知道就好,咱們的任務是讓人取樂,各位客官老爺都是衣食父母!” 劉翩翩徐聲道:“我全明白,人家點了你就得喝,我也得吹,不過我要先喝幾口酒,醉個人事不知,然後才能厚起臉皮來巴結客人!” 說着抓起酒壺,也不用杯子,對準口就往下灌,半壺酒灌下去後,她把壺往地下一扔道:“冷酒喝着不稱心,拿燙酒來!” 翠喜捧了一壺熱酒上來道:“大妹子,你醉了!” 劉翩翩伸手要搶壺道:“還早着呢,我心裡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壺給她,掙紮着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會醉了!” 劉翩翩終于把壺搶過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裡不痛快!” 直着脖子又灌了半壺,賀志傑連忙搶了過去道:“翩姑娘,我這兄弟不會說話,我替他賠個不是吧!” 劉翩翩雙手往他頸上一勾道:“那怎麼敢當呢,咱們幹的是這一行,别說是唱十八摸,您老爺高興想真的動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給我,讓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着各位老爺高興!”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賀志傑觸鼻芳香,冰肌膩人,心頭突突直跳,卻不敢把酒給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開壺笑道: “慢慢喝,你一個人喝沒意思,咱們放對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劉翩翩站起來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賴!”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賀志傑隻得扶着她,劉真真過來道:“賀老爺,您别去管她,她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賀志傑低頭一看,劉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彎裡,星眼半睜,不禁憐惜地道:“那怎麼行,把她扶到榻上去躺着吧!” 說着半挽着劉翩翩,送到一邊的錦榻上,剛放下去,劉翩翩拉着他道:“您别走,咱們放對喝,先倒下來的算輸,今兒我非拼倒您不可!” 賀志傑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連忙掙紮着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回到座前,一坐卻坐了個空,再想爬起來,卻沒有力氣了,高人鳳過去道:“賀兄怎麼啦?” 賀志傑連起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高人鳳笑道:“原來賀兄的酒量也不行!” 賀志傑搖頭道:“奇怪,我應該不會醉的,怎麼就沒勁兒了呢!” 高人鳳一把拉他起來,送到劉翩翩的身邊笑道:“賀兄也在這兒躺躺吧!” 劉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賀志傑卻還有點知覺,喃喃地道:“賈老二,你少開口,酒更不能喝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身子一歪,就這麼睡着了,賈行飛怔然道:“這是怎麼回事,叫我少喝酒,他自己卻醉倒了,要我少開口,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高人鳳一笑道:“賈兄點的曲子可實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賀兄為了替你打圓場,結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賈行飛怔然道:“那曲子有什麼不好,窯子裡的娘們兒個個唱,我就聽得懂這一個!” 劉真真連忙道:“别說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忍不住滾了下來,賈行飛弄得莫名其妙,還在追問道:“我到底錯在哪兒啦?” 高人鳳笑道:“沒錯,役錯,咱們喝酒!” 翠紅又端上一壺酒,高人鳳搶着給大家斟滿了,謝文龍鐵青着臉,搶過杯子就喝,高人鳳給他添第二杯時,以極低的聲音道:“醉倒下來!” 謝文龍初時不明就裡,可是看見那翠喜趕緊把賀志傑喝過的酒壺拿了出去,心中明白了賀志傑的酒量很豪,人又夠精明的,一定是那壺酒有問題,下了什麼迷藥! 而且這種老江湖門檻極精,普通迷藥下在酒裡,一定瞞不過他,所以劉翩翩耍了那一手,不知不覺把他迷倒了,剩下這個莽漢便于套問消息,因此連喝了兩三杯後,身子往前一趴,就不再動了! 高人鳳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謝文龍扶到另一張軟榻上躺好後笑道:“我也不行了,得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賈老爺吧!” 說完就躺在謝文龍的旁邊,沒多久也睡着了,賈行飛莫名其妙地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翠紅在旁邊道:“賈老爺,您還說呢,都是您鬧的,劉家姊妹是含芳館中一對名花,雖然幹這一行,可比咱們高尚多了,怎麼樣您也不該叫她們唱那種下流曲子!” 賈行飛一拍腦袋叫道:“該死,該死,我實在混帳,真姑娘,你可别多心,我若是存心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喂王八,我聽得懂的就是這個曲子!” 劉真真苦笑一下道:“賈老爺這麼一說我就不敢當了,我們是苦命人,在老爺面前還端什麼架子。

    我姊姊脾氣躁,您多擔待她一點!” 賈行飛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兒我給他賠禮,叫她打我兩個耳刮子!” 劉真真凄然道:“賈老爺,您何必還糟塌我們呢?” 賈行飛瞪大了眼睛,翠紅嗔道:“賈老爺也是的,您給她們惹了禍,明知道她們明兒有一頓苦頭夠挨的,還要說風涼話!” 賈行飛又是一怔,劉真真知道:“翠紅姊,你這是何苦呢!” 翠紅一指謝文龍道:“今天你居然答應唱那種曲子,明天他能饒了你嗎?” 劉真真眼睛紅了道:“我以為他自己在場不要緊,而且還是招待他的朋友,誰知他那麼小心眼兒呢?悶聲不響地喝醉了,連話都不讓人說!” 翠紅一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看起來你是比我們好,其實還不如我們自由,隻好認命吧,反正過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劉真真淌淚道:“那日子更難受,在這兒他還怕人家說閑話,出去後沒了顧忌,說不定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來把我殺了……” 賈行飛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劉真真一哼道:“我們沒那個命!” 賈行飛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幹嗎?” 翠紅一笑道:“賈老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咱們這種下賤女人,還想做官太太,這個姨太太都撈不着,真真妹子出去,隻是一個尋樂子的下腳處,高興的時候來來,日子久了膩煩了,一腳踢開,連回到這兒都不可能,賈老爺,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給她留個退路……” 賈行飛愕然道:“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翠紅道:“謝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說得好聽是接她出火坑,其實隻是侍候他一個人,也許三年兩載,也許三五個月,謝大人膩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别人,就把她撒手不管,婦道人家,你叫她怎麼過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師重操舊業,那不等于是給謝大人丢臉,所以她隻好到别處混去。

    那時候賈老爺在通州府多照應她一點!” 賈行飛一拍桌子道:“謝文龍有這麼混蛋!” 劉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爺都是這個樣子,也不能怪謝大人,不過他太急了一點,我本來求他讓我再混兩年,手頭存下幾個,以後上哪個廟裡當姑子,這一生就算有個落根了,誰知他連這點都不肯體恤人!” 賈行飛想道:“這簡直是混帳,你非跟他不可嗎?” 劉真真道:“不跟他行嗎?我們還能鬥得過他!” 貿行飛叫道:“你鬥不過他我鬥得過,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麼樣!” 翠紅臉色一變道:“賈老爺,您别再為我們惹禍了,今兒您已經害人不淺了!” 賈行飛道:“我說的是真話,明兒你就跟我走,姓謝的敢說個不字兒就算他有種!” 劉真真道:“賈老爺,算了吧,連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隻是在府衙門當個差役!” 賈行飛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門混飯吃呢!” 劉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幹什麼的?” 賈行飛道:“我幹的營生不必說出來,反正我不怕姓謝的,别說是一個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