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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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我從未多想我将如何死去,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月我有足夠的理由去思考這個問題,但是即使我有想過,也從未想到死亡将如此地降臨。

     我屏息靜氣地望着房間的另一頭,遠遠地凝視着獵人那深邃的眼眸,而他則以愉快的目光回應我。

     這無疑是一個不錯的死法,死在别人——我鐘愛的人的家裡。

    甚至可以說轟轟烈烈。

    這應該算是死得其所。

     我知道如果我沒有來福克斯的話,此刻也就不必面對死亡。

    但是,盡管我害怕,也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當生活給了你一個遠遠超過你期望的美夢,那麼當這一切結束時也就沒有理由再去傷心。

     獵人帶着友好的微笑,從容不迫地走向我——來了卻我的生命。

     媽媽開車送我去的機場,一路上車窗都敞開着。

    鳳凰城當天的氣溫是75華氏度,蔚藍的天空,萬裡無雲。

    我穿着自己最喜歡的那件無袖網眼白色蕾絲襯衣;我之所以穿這件襯衫,是用它來跟鳳凰城作别的。

    手上還拎着一件派克式外套。

     華盛頓州西北的奧林匹克半島上,有一座名叫福克斯的小鎮,那裡幾乎常年籠罩着烏雲。

    這個微不足道的小鎮上的雨水比美利堅的任何地方都要多。

    媽媽就是從這個小鎮那陰郁而又無處躲藏的陰影之下,帶着我逃出來的,當時我才幾個月。

    就是這個小鎮,我每年夏天都不得不去袋上一個月,直到我滿十四歲。

    就是在那一年,我終于拿定主意說不肯去;結果最近三個夏天,爸爸查理沒辦法隻好帶我去加利福尼亞度假,在那裡過上兩個星期。

     我這次自我流放的目的地就是福克斯——采取這次行動令我恐懼不已。

    我憎惡福克斯。

     我喜愛鳳凰城。

    我喜愛陽光,喜愛酷熱。

    我喜歡這座活力四射、雜亂無章、不斷擴張的大城市。

     "貝拉,"上飛機之前,媽媽對我說,這話她已經說了九百九十九遍了,"你沒有必要這樣做。

    " 我長得像我媽媽,但她頭發較短,而且臉上帶有笑紋。

    看着她那雙天真爛漫的大眼睛,我湧起一陣心痛。

    我怎麼可以撇下我可愛、古怪、率性的母親,讓她獨自一人去生活呢?當然,眼下她有菲爾,賬單會有人去付,冰箱裡會有吃的,汽車沒油了有人去加,迷了路也有人可求,但還是…… "我真的想去,"我撒了個謊。

    我一直都不太會說謊話,不過這個謊話最近一直在說,最後連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代我向查理問好。

    " "我會的。

    " "我很快就會來看你的,"她堅持道,"你想回家的話,随時都可以回——你說一聲需要我,我馬上就回來。

    " 不過,從她眼中我能看出這樣的諾言會讓她做出怎樣的犧牲。

     "别為我操心,"我勸她,"一切都會很好的。

    我愛你,媽媽。

    " 她緊緊地摟了我一會兒,然後等我登上了飛機,她才離開。

     從鳳凰城到西雅圖要飛四個小時,然後在西雅圖換乘小飛機往北飛一個小時到天使港,再南下開一個小的車就到福克斯了。

    坐飛機我倒不怕;不過,跟查理在車上相處的那一個小時卻令我有些擔心。

     查理對這件事情的态度從頭到尾都非常不錯。

    我第一次來跟他一起生活,即使還有些許做秀的成分,但他似乎真的很高興。

    他已經為我在高中注冊了,還打算幫我弄輛車。

     但是跟查理在一起肯定會很别扭。

    我們都不是那種在誰看來都很啰嗦的人,何況,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

    我明白,他被我的決定弄得摸不着頭腦了——就像我媽媽在我面前那樣,我不喜歡福克斯,這一點我從來都沒有掩飾過。

     飛機在天使港着陸時,天空正在下着雨。

    我沒有把它看作是某種征兆——下雨在福克斯是不可避免的。

    我已經跟太陽說過再見了。

     查理開着巡邏車來接我,這也是我預料之中的事。

    查理·斯旺是福克斯善良人民的斯旺警長。

    我盡管手頭不寬裕,但還是想買輛車,主要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一輛頂上有紅藍燈的警車拉着我滿街跑。

    交通不暢,警察的功勞誰都望塵莫及。

     我晃晃悠悠地下了飛機以後,查理笨拙地用單手擁抱了我一下。

     "見到你很高興,貝爾,"他不假思索地伸手穩住了我,笑着說,"你變化不大嘛。

    蕾妮好嗎?" "媽媽還好。

    見到你我也很高興,爸爸。

    "他們不讓我當着他的面直呼其名,叫他查理。

     我隻有幾個袋子。

    我在亞利桑那州穿的衣服,對于華盛頓州來說大都太不擋雨了。

    我和媽媽已經把我們的錢湊起來,給我新添了冬天穿的衣服了,但還是沒多少。

    巡邏車的後備箱輕輕松松就全裝下了。

     "我弄到了一輛适合你開的好車,真的很便宜,"我們系好安全帶後,他說。

     "什麼樣的車?"他放着簡簡單單的"好車"不說,偏說"适合你開的好車",這讓我起了疑心。

     "噢,實際上是一輛卡車,一輛雪佛蘭。

    " "在哪兒弄的?" "你記不記得住在拉普什的比利·布萊克?"拉普什是太平洋岸邊的一個很小的印第安人保留區。

     "不記得了。

    " "以前夏天他常常跟我們一塊兒去釣魚,"查理提示道。

     難怪我不記得了。

    不讓痛苦、多餘的東西進入我的記憶,是我的拿手好戲。

     "現在他坐輪椅了,"見我沒反應,查理繼續說道,"所以開不了車了,他主動提出來要便宜賣給我。

    " "哪年的車?"從他臉上表情的變化,我看得出這是個他不希望我問的問題。

     "哦,比利已經在發動機上下了大力氣了——才幾年的車,真的。

    " 我希望他别太小瞧我了,以為我這麼輕易就可以打發:"他什麼時候買的?" "1984年買的,我想是。

    " "他是買的新車嗎?" "哦,不是新車。

    我想是65年以前的新車——最早也是55年以後的,"他不好意思地承認道。

     "查——爸爸,車我可真是一竅不通喲。

    要是出了什麼毛病,我自己可不會修,請人修吧,我又請不起。

    ……" "真的,貝拉,那家夥棒着呢。

    現在再也沒人能生産這樣的車了。

    " 那家夥,我思忖道……可能有好幾種意思——最起碼,也是個綽号。

     "多便宜算便宜啊?"說到底,這才是我不能妥協的地方。

     "噢,寶貝,可以說我已經給你買下了。

    作為歡迎你回家的禮物。

    "查理滿懷希望地從眼角偷偷瞥了我一眼。

     哈,免費. "您不必這樣破費的,爸爸。

    我本打算自己買一輛的。

    " "我不介意。

    我想讓你在這兒過得高興。

    "說這話的時候,他兩眼盯着前面的路。

    查理不習慣大聲表達自己的感情。

    在這點上,我完全繼承了他。

    所以我回話的時候,也是兩眼盯着正前方。

     "那樣真的太好了,爸爸。

    謝謝啦。

    我真的很感激。

    "沒有必要再來一句:我在福克斯會感到高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必跟我一起遭罪。

    再說,饋贈之馬莫看牙——我這白撿的卡車又哪能嫌它的發動機差呢? "好啦,不必客氣了,"他喃喃道,他讓我謝得不好意思了。

     我們聊了聊潮濕的天氣,這可不是什麼可以讓人聊個沒完的話題。

    接着,我們默默地看着窗外。

     風景當然很漂亮,這一點我不能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