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點精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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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都失去了良好的反應,不是變得毫無意義,就是變得非常可怕。

    一切使國家進步的事實,都認為不足重視。

    全個社會在這種“混下去”的情形下聽其自然推遷,不特個人事情付之命運,國家民族問題也同樣付之命運。

    即以少數優秀知識分子而論,其中自然不乏遠見者,明白如此混,混不下去。

    但結果亦不免有宿命觀趨勢中付之一歎,或懷抱一種不合作傲世離俗情緒,沉默無聲。

    毫無勇氣和信心,以為人類的事既有錯誤,尚可由人手來重新安排,使之漸漸合理。

     順天委命的人生觀,正說明過去教育有一根本缺點,即是:隻教他們如何讀書,從不教他們如何作人。

     昔人說:“我們由懷疑而生問題,從事搜求則可得真理。

    ” 當前四十歲以上的中國人,追求真理毫無興味,對“真理”兩字,似乎已看得十分平淡,無希望可以興奮其神經。

    大多數人對眼邊事從不懷疑,少數人更不敢懷疑。

    “疑”既不能在生命上成為一種動力,“信”亦不能成為生命上一種動力。

    凡由疑與信兩方面刺激人影響人的能力,在四十歲以上的人,似乎因種種相對力量在經驗上活動,活動結果是相互抵消,因之産生一種主義,就是無可救藥的個人主義。

    這種自私為己精神用積極方式出現,則表現于公務人員納賄貪贓作為上,用消極方式出現,則表現于知識分子獨善其身苟全亂世生活态度上。

    所以由懷疑而發現真理,求人類理知擡頭,對迷信與惰性作戰,取得勝利,把這類事希望四十歲以上的人,無可希望。

     五四運動之起,可說是少數四十歲以上的讀書人,與多數年青人,對于中國人“順天委命”行為之抗議,以及“重新做人”之覺醒。

    伴同五四而來的新文學運動,便是這種抗議與自覺的表現。

    拿筆的多有用真理教育他人的意識。

    惟理論而多雜,作者亦龍蛇不一,因此二十年來新文學作家在中國成一特殊階級,有一希奇成就:年事較長的,視之為搗亂分子,滿懷無端厭惡與恐懼,以為社會一切壞處統由此等人生事。

    年事較輕的,又視之為惟一指導者,盲目崇拜與重視,以為未來中國全得這種人負責。

    兩方面對文學作者的功用與能力估計得都過分了一點。

    加上文學作者自身對于社會的态度,因外來影響,一部分成為實際政治的附庸,能力不足者則反複取巧,以遂其意;另一部分卻與社會分離,以嘲諷調笑為事,另一部分又結合浪漫情緒與宗教情緒而為一,對于常态人生不甚注意,對于男女愛欲卻誇大其辭。

    教育他人的漸漸忘了教育自己,結果二十年來的新文學運動,雖促進了某一方面的解放與進步,同時也就增加了某一方面的紛亂與堕落。

    文字所能建設的抽象信仰,得失參半。

     人事既有新陳代謝,當前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就是此後二十年社會負責者。

    一個文學作者若自覺為教育青年而寫作,對于真理正義十分愛重,與其在作品上空作預言,有信仰即可走近天堂,取得其“信”,不如注入較多理性,指明社會上此可懷疑,彼可懷疑,養成其“疑”。

    用明智而産生的疑,來代替愚昧而保有的信。

    因疑則問題齊來,因搜求問題分析問題即接近真理。

    文學理想若必需貼近人生,這樣來使用它時,也許容易建設一較健康作風與良好影響。

    我們所需要的真理無它,即全個民族,應當好好的活下去,去掉不可靠的原人迷信,充實以一切合理的知識與技術,支配自然,處置人事,力求進步,使這個民族在任何憂患艱難情形中,還能夠站得住,不至于堕落滅亡罷了。

    認識這種真理需要理性比熱情多,實現這種真理需要韌性比勇敢多。

     尼采說:“證明一事是不夠的,應該将人們向之引誘下去,或啟迪上來,因此一個知識分子應該學着将他的智慧說出來,不礙其好像愚蠢。

    ”實證真理很容易鄰于愚蠢,知識階級對于各事之沉默,即類乎對此“蠢愚”之趨避。

    然而時間卻将為這種不甘沉默者作注解,即:社會需要這種人用韌性來支持他的意見,人類方能進步,有人敢對傳統懷疑,且能引起多數人疑其所當疑,将保守與迷信分離(與自私和愚昧分離),這人即為明日之先知。

     §§§第6節“五四”二十一年 (五四精神的特點是“天真”和“勇敢”。

    ) 五四運動是中國知識分子領導的“思想解放”與“社會改造”運動。

    當時要求的方面多,就中對教育最有關系一項,是“工具”的運用,即文學革命。

    把明白易懂的語體文來代替舊有的文體,廣泛應用到各方面去,二十年來的發展,不特影響了年青人的生活觀念,且成為社會變遷的主要動力。

    民十六的北伐成功,民二十以後的統一建設,民二十六的對日抗戰,使這個民族從散漫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