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巧得幹莫 古篆神碑先示偈 言尋朋好 青山碧水遠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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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對面查看。

    見空山寂寂,四無人蹤,時見麋鹿遊行,白鶴沖霄,飛鳴翔集。

    對岸洞壑玲珑,花樹繁茂。

    側面崖壁上又挂着兩條瀑布,玉龍夭矯,飛舞而下,直墜溪中。

    俯視下面,水煙溟蒙中,飛濺起千重玉雪,億萬銀花,越顯景物清麗,仙景無殊,瀑布發源之處,已到盡頭,峭壁排空,削立百丈,上面苔滑如油,又肥又厚。

    細查形勢,簡直無路可上。

    方悔走錯了路,想要回身,猛聽見對崖唱歌之聲,宛如龍吟,與附近泉響松濤互相應和,合成一部極雄渾美妙的音樂,聽去十分娛耳。

    暗忖:“空山之中,竟有這等豪情高緻的人,歌聲又是那麼雄渾蒼涼,必非庸流。

    ” 他擡頭一看,對岸大片松林中,似有一人,口發狂歌,手舞足蹈,正在邊唱邊走。

     再一細看,那人竟是一個矮胖和尚,赤着雙腳,身穿一件破舊僧衣,又長又大,身後拖有一兩尺長,走起路來連跳帶舞,瘋瘋癫癫,神态十分滑稽。

    猛想起鄭隐所尋神僧,正是一個瘋和尚。

    所發歌聲,宛如黃鐘大呂,響振林樾,隔老遠便覺震耳,好些奇怪。

    莫非便是此人?又見瘋和尚似要繞林走去,連喊:“神僧老禅師留步,容弟子過來拜見。

    ” 均無回音。

    眼看和尚快要走往松林深處,心正發急,猛一眼瞥見兩岸上下相隔雖有三四十丈,中心壑底長年受那激流沖刷,越淘越深,又是石質,上面水寬,壑底溪流最窄處才隻丈餘,并且兩岸均有斜坡。

    形勢雖陡,憑着當日途中經曆,決能随意上下,暗笑自己:“真蠢,上面雖寬,由下面走,越過溪水,再上對岸,不是一樣?空自發急,有什用處?” 念頭一轉,立就斜坡急駛而下,越過溪水,再往對崖飛馳,趕進松林。

    遙望前面,瘋和尚正往松林盡頭崖壁後轉去,因為僧衣長大,拖泥帶水,行動似頗遲緩,歌聲也剛住不久。

    知能追上,忙即趕去。

    及至轉過崖去一看,倏地眼前一花,神僧不知何往,面前卻現出一片奇景。

    原來崖那面也是一道溪流,春波溶溶,清可見底,水流卻不甚急,漲将齊岸。

    來路這面,沿溪盡是垂楊高柳,對岸滿是桃花,比起初來桃花坡所見還要繁豔。

    桃林深處,現出一幢精舍,四外繁花環繞,燦若雲錦。

    門前空出一片草地,淺草成茵,整齊如剪。

    桃林旁邊,放着幾件坐具,如琴幾。

    玉墩、棋桌之類,多是羊脂白玉所制。

    景物清麗,從來少見,料是山中高士所居。

     瘋和尚又到此不見,決計過溪尋那人家一問。

    溪不甚寬,本可躍過。

    因覺當地主人不是庸流,冒昧登門,又是縱将過去,有失敬意,并還近于賣弄。

    遙望溪水,蜿蜒如帶,上流頭似有朱欄橫跨水上,忙即趕去。

    到後一看,果是一橋,紅欄低亞,十分華美。

    一頭垂柳耗耗,低浮水面;一頭通着大片桃林。

    前見房舍,早被花樹擋住,這時重又出現。

     橋對面并有一條用五色石子砌成的花徑,寬約丈許,兩旁種滿草花,五色缤紛,甚是整齊好看,似與林中精舍相連。

    略一端詳,走過橋去。

    正順花林前行,忽見林中飛起一道銀光,宛如長虹貫日,破空直上,映着黃昏前的日華,比電還亮。

    剛到空中,好似發現生人登門,重又掉轉,朝自己頭上飛來。

    快要臨近,在離地十餘丈處略一盤旋,忽又升空,往東南方飛去,隐聞光中有人笑語之聲。

     經此一來,越料當地乃仙人所居,更生敬意。

    暗忖:“這裡既是仙人宮室,當不隻飛去這一位,内中必還有人留守。

    ”忙把衣冠一整,正待前走,忽見前面花徑上走來一個肩挑花鋤的垂髫少女,前頭鋤柄上挑着一個平底花籃,中有幾枝桃花,花朵特大,隐聞異香,花也疏落落的,比起沿途所見桃花不同。

    看神氣好似采花走過,忽見來了生人,面現驚疑之容。

    任壽并不因為對方年幼而存輕視,見其立定,朝着自己上下打量,忙即躬身為禮,笑問道:“仙姑,此是何處?哪位仙長居此?可容塵凡下士登門拜見麼?” 任壽出身世家,人又謙和,先見瘋和尚和當地靈景,本疑隐有仙人,又見方才那麼強烈的劍光,越發認定當地所居定是神仙中人,心有成見,辭色分外恭謹。

     少女先頗驚奇,及見對方言動謙恭,尊之為仙,由不得笑了起來。

    任壽見她聞言也不回答,隻管憨笑,方覺此女生得十分娟秀靈慧,怎的問話不答,一味憨笑?忽聽桃林深處另一少女嬌呼:“二妹,怎還不來,和誰說話?難道這裡還有外人來麼?”少女聞聲回答:“姊姊快來,你看這人是怎麼來的?”随見又一垂髫少女由花林中走出,見了任壽,也是面帶驚疑之容。

    前女笑道:“大姑剛走,此人想已早到,無論如何,也必看見。

    就說他能穿入禁地,大姑怎會置之不問,各自飛走?莫非又是那位老人家引來的不成?”後一少女年似較長,自一見面,便緊盯任壽腰間所佩雙劍和手中法寶,聞言也未回答。

     任壽來時,原将雙劍挂向腰間,玉圭藏向胸前。

    隻那翠峰高約七寸,約有兩寸來粗,無處存放,始終拿在手上。

    本意山中無人,瘋和尚又與鄭隐交厚,無關緊要。

    及見二女注視,想起前聽鄭隐說,這類前古至寶,在未拜見師父傳授用法以前,便得到手,也須小心保藏,不可炫弄,以防寶光劍氣上沖霄漢,被外人發現,引起劫奪。

    二女如此注視,必有原因。

    同時又想起方才那道劍光,本已飛走,重又回轉,朝自己頭上盤旋了一陣,方始飛去;如是左道妖邪,見自己毫無法力,定必下來,生心謀奪,不會略微觀察,便自飛走。

    想到這裡,又把疑慮去掉,接口問道:“二位仙姑所說大姑,可是方才駕着一道銀光飛走的麼?”二女聞言似更驚奇,同聲問道:“那正是我大姑,你怎認得?”任壽便把前事說了。

    二女笑道:“原來你是無心至此,和我們鄭叔一樣,怪不得喊我仙姑呢。

    ”任壽二次請問主人姓名。

     二女見他始終謙和,詞意誠懇,笑答:“此地是我三姑申無垢隐居之所。

    大姑無妄,二姑無咎,此時還不算是真仙,卻也差不許多。

    因我三姑雖非仙人,大姑說她生就仙骨仙根,将來成就,實在兩位姊姊之上,恐其機緣未至,誤入旁門。

    為此用仙法在武當後山卧眉峰側,建了一所房舍,令其隐居在此,以待良機。

    為防把路走錯,隻傳了一點紮根基的功夫和有限幾種防身法術。

    三姑最喜桃花,大姑、二姑最是愛她,特意在海内外搜尋了好幾百株異種,把方圓二百畝内全都種滿。

    你看籃中所采便是仙種,名為長春桃。

     花開四季,終年不斷。

    每樹年結仙桃十二枚,其大如瓜。

    常人服了,可以長生不老,消災延壽。

    四圍均用仙法封禁,平日休說桃林,連那溪水也看不見。

    外人眼裡,隻是一條絕壑,對岸不是怪石如林,便是雲霧堆滿,什麼也看不見。

    我姊妹一名靈鵑,一名秋雁,是三位姑姑侄女,被二姑由惡人手裡救來陪伴三姑,隐居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