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惡表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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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

    林低着頭,慢吞吞地回答。

     “啊,介紹晚了。

    這位是陪同林先生自首的,請問尊姓大名:和林先生是什麼關系?” 演播員伸過去麥克風。

    岩本喜形于色,圓臉上皺紋累累。

     “我叫岩本修。

    和這位是朋友。

    說老實話,原想請律師笛木先生陪同自首,可……” 剛剛在電話裡被暴跳如雷地訓斥了一頓,現在又搖尾巴,先生長,先生短的。

     象這樣的狗雜種,真叫人啼笑皆非。

     終于看得入迷了。

    紗面女郎取下乳罩,漸漸隐去,推出字幕,節目結束了。

    他沒有得到任何新材料。

     剛要睡覺,電話鈴響了,是看過方才的電視的報社記者打來的。

    大概又是那個岩本告訴他我住在這個旅館的。

     因為出現了律師的名字,所以馬上打來了電話。

     “你支持那個人的背景是什麼?”“我是好奇,請問審理殺人犯的法律時效是多少年”等等,簡直是翻一下《六法全書》就會明白的普通常識,卻被沒完沒了地糾纏了好長時間。

    他内心也并不是沒有反感,然而對方是報社的人,所以隻好以禮相待。

     剛剛放下聽筒,别的報社又來電話。

    平素自命堅韌不拔的笛木,電話應接不暇,被搞得精疲力盡。

     他第二天返回東京的事務所,周刊雜志的記者、廣播電台的采訪班子蜂擁而至。

    一周時間沒處理法律事務所的工作.倒被“真犯人事件”鬧得頭昏腦脹。

     真犯人事件使他靜靜地思索,奪走了寶貴的法律工作時間,頗令笛木快怏不快。

     但是應記者采訪所說出的事實,無論哪家報紙大體上都忠實地刊載了,這倒令他高興。

     當記者們詢問他的感想時,笛木說: “時效的事不成問題。

    真犯人,應該自首。

    因為這是重大問題,所以我想親自慎重地調查之後,妥善運籌。

    我已告訴要在查明之前等一下。

    可偏偏在去大分進行此案調查的期間發生了此事,真叫人為難。

    據我調查證實,林氏供出的二三事,非真犯人是不知道的。

    因此,現在可以認為林氏也許就是真犯人。

    假如是真的,林氏算做出了有勇氣的行動,對無罪而服刑的飯島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 他談了上述的感想。

     電視台屢次邀請他出演,他卻一律拒絕。

     拒絕的事也被報紙和電視台報導出來了。

    這與他迄今的發言相輝映,有很多人對笛木律師的謙虛人品抱有好感。

     令人意外的是,從那以後,委托他辯護和前來商談法律事宜的人突然猛增,件數超過平常的十倍。

     笛木再一次為早已領教過的大規模的宣傳威力驚愕不已。

     說起大規模宣傳的威力,岩本也信服,使他一躍成為名人了。

     他那嘻笑輕薄的态度惹人讨厭。

    但天生一副使對方心情愉快的明快性格,卻成了滿有人緣的原因。

    在他現在工作的食品店裡,熱鬧非常,想親眼看一下岩本,希望和他交談三言兩語的顧客,簡直是擁擠不堪。

     估計銷售額超過平常的好幾倍。

     那天清晨,笛本哭喪着臉,瞪着報紙。

     晨報上登有一組有關這起案件的特輯,而且末尾還登有大野教授的談話。

     “對自己的鑒定是自信的。

    我認為飯島以外不會另有犯人。

    ” 談話的意思大緻如上,寥寥數語。

    正因為是具有權威的大野教授,話雖少,卻具有不容置疑的嚴肅性。

     笛木想:如果林是真犯人,那麼對作為唯一證據的血型判斷就是錯誤的。

     歲月流逝了二十多年的今天,難道教授還有如此斷言的根據嗎? 笛木馬上給教授打電話求教。

     “現在就要到大學去上班,所以,”大野教授說了幾句開場白後,對案件作了簡要的說明。

    據他說,用ABC型鑒定嫌疑犯飯島襯衣上粘的血迹和被害人寝具上粘的血迹,結果是B型,與被害人的血型一緻;另,用MN式進行分析也是Q,再進一步用Ee式判定血型都與E一緻。

     含有這種血型B、M、Q、E者,比例是千分之十五。

    以此為基礎進行計算,襯衣上的血定為被害人的概率可達百分之九十八·五的高比率。

     “二十年前的鑒定,對數值還記得那麼清楚啊!”笛木贊歎道。

     “哪裡,新聞記者來采訪過,那時複習了一次。

    ”大野教授說着,笑了。

     笛木不快的心情這才有所緩和。

    一抹欣慰的情感爬上心頭,單刀直入地問道: “您說對鑒定結果是有自信的。

    不過資料少,僅用粘在襯衣上的小血迹嘛……噢,我是外行,我想,你鑒定時一定碰到,不少困難吧。

    關于這一點請問您的看法如何?” “化驗時,資料少,采用了充分地進行預檢之後得出正确結論的做法。

    資料少,再加上日久天常,現在不可能重新鑒定,我對那次鑒定是有自信的。

    那麼我上班啦,有事請到大學找我。

    ” 說着,挂上了電話。

     笛木想:既然這樣,下一步就應該會見一下作為犯人服滿十五年徒刑的飯島貢,聽一聽他的意見。

     正當這時,《周刊事件》的記者登門來訪。

     他說:打算在本刊的斡旋之下使自稱真犯人的林進一和無罪服刑的飯島貢兩人會面,特請先生務必光臨。

     “是讓我出席解說法律?” “不,自便。

    實際上是這麼回事,自稱真犯人的林先生希望見見無罪而服刑的飯島先生,向他賠禮道歉,所以去請了飯島先生。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見林進一。

    他認為林發自理性,主動投案,我的壞名聲得到洗刷,值得高興,但我為林背了殺人的黑鍋,坐了十五年牢,吃盡了人間苦。

    當我們再三請他時,他卻說了解這一案件的律師笛木先生同席,我就去。

    因此務請先生光臨。

    ” 原來如此。

    是要他勉力其難,作飯島的陪客。

    笛木想到這裡,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不過笛木還是應允了。

    他有他的想法:見一見飯島,當事者聚集一堂,也許能得出這個事件的正确結論。

    會見的安排是這樣,會場定于飯島貢的家。

    周刊雜志的記者、攝影班、速記員和編輯們已經提前擁擠在會場。

    這時律師笛木領着“真犯人”林進一和中人岩本走進來。

     飯島在東京江島區,作為監獄回歸的改惡從善者,堪稱出色的成功,目前經營一個汽車電器品商行,門面很闊哩! 他出獄的當時,很難找到工作,于是就用一台半舊充電器開辦了汽車充電業。

    那時正是汽車熱的最盛期,給汽車安裝充氣裝置等電器品的活兒源源不斷。

    運氣很好,僅五年的時間就發展起來了。

     飯島沉默寡言,表情冷淡。

    有人說:這是他提高商行技術威信、赢得固定雇主的原因所在。

     今天,熱心于工作的飯島也歇業一天,精心安排,在充當會場的客室放上桌子,讓女兒準備茶點。

     他生來不善于交際,神色難看。

     林等人準時到場。

     鎂光閃爍,錄音磁帶轉動。

     司儀記者剛說“裡邊請”,林就一屁股坐在客室的門檻上,頭拱席子說: “飯島先生!對不起你,真對不起你。

    明明是我殺的,我卻瞞過警察的耳目逃之天天,給你添了滅頂之災……。

    我不知道怎麼謝罪才好……” 林哭倒在地。

     笛木萬也想不到還沒進正屋,林就賠不是。

    他被弄得手足無措,茫然地呆立于林的身後。

     攝影師搶着接連拍了五六張照片,然後把相機對準飯島。

     錄音員急忙握住放在桌上的麥克風跑到門檻旁邊,然後又迅速地走近飯島,伸出麥克風。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溜走,飯島緊咬嘴唇,什麼也不說。

     那沉默似乎在雄辯地傾訴着飯島的厄運和痛苦。

     記者們把這種情景用圓珠筆極快地記錄在大格稿紙上。

     假如飯島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主動投案,壞名.得以洗刷”等等,雜志社就好寫報道了。

    然而飯島卻始終不語。

     姑娘端着盛滿茶點的盤,看到這種情景,在門口呆呆地望着。

     “好歹,快,到這邊坐。

    ”擔任司儀的記者向前欠起身子,拉住林的手,讓他坐在飯島正面的席位上。

     姑娘開始給大家送茶。

    鎂光重又閃爍。

    體态勻稱,一雙誘人神往的烏黑大眼睛,給人以現代女性之感。

     如此的美人,尚未成雙。

    可想而知,當飯島成了犯人被捕對,她母親還是姘頭身份,她還在母親懷裡沒出世。

    父親服刑期間,姑娘遭到社會的冷眼,勉強度過了缺吃少穿的少女時代。

    父親出獄,經濟上雖然有好轉,但由于是罪犯的女兒,妨礙了她早配良緣。

     哎,聽說正在說親,就要訂約。

    一經身世調查,便前功盡棄,這樣殘酷的事,何止一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