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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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門,着崔恩去問唐寅的住居,請他到舟中相見。

    且喜唐寅是吳中有名的,一問便知。

    崔恩見了唐寅,述了來意。

    唐寅聽說崔素瓊相請,心上驚疑不定,隻得同着崔恩來到舟中相見了。

    叙坐已定,唐寅見崔素瓊滿身戴孝,問道: “崔美人已進皇宮,如何得到這裡,尊服卻是哪個的?”索瓊遂将入官被放還,家父已死,來吳相訪張靈的情由細細說了。

    唐寅聽說到尋訪張靈,不覺傷感起來,拭淚道:“這是敝友沒福,不能相待,已為情鬼,學生把來葬在玄墓山了。

    ”素瓊聽說張靈已死,哭得哽咽不能出聲。

    唐寅又細把張靈捧圖下拜、見詩哭死的情由一一說明。

     索瓊竟放聲痛哭道:“我崔瑩直恁命薄,指望尋着張君以訂終身之托,不想他竟先死了。

    既蒙先生葬他在玄墓,我明日親到墓所去祭奠一番,也完了我的心事。

    隻是他做了一生才子,那詩文的稿兒不知怎麼樣了。

    ”唐寅道:“他的文稿已焚毀了,隻有詩稿并《行乞圖》是學生收得。

    如今,圖已裱成,詩還未刻,明日送來便了。

    ”素瓊道:“難得先生如此高誼,明日正要奉煩同到墳上去,萬勿推辭。

    ”唐寅道:“這個自然。

    ”說罷别去。

    索瓊着崔恩買辦祭物,諸事俱備停當。

     明日清早,唐寅已到,把《行乞圖》并詩稿送來,兩人各坐一舟往玄墓來。

    到張靈墳上,崔素瓊穿着一身重孝,先到冢前哭拜了一場,然後将《行乞圖》挂起,陳設祭物。

    自己坐在拜掃的石基上,取出張靈詩稿來讀,讀一首詩奠一杯酒,哭一聲張靈才子,讀到詩完,哭得氣都沒了。

    唐寅聽她哭得傷心,不禁撲簌簌也掉下淚來,覺得兩人對哭不雅,隻得掩淚走到船中去了。

    崔恩見索瓊哭得無休無歇,勸她又不肯住,酒又篩得不耐煩了,隻得也走到墓門外去,由她自哭。

    素瓊見四下無人,自思身無所歸,不如一死以報張靈,忙解下腰間系帶,自缢而死。

    崔恩四下裡閑走了一回,複身到墓門前,不聽得哭了,方才走将進來,素瓊已死在石基邊,吃一驚,連忙走到船中報知唐寅。

    唐寅聽說,也吓呆了,忙趕到墳上,見索瓊果然已死,就跪下拜道: “佳人難得,我唐寅今日得見殉死的奇事了。

    ”那崔恩哭個不止,唐寅道:“你也不必痛哭,你家小姐為了才子身死,此是千古難得的事,我今自有主意,你不要着忙。

    ” 遂命家童去整備衣衾棺椁等項,及至更衣入殓。

    誰知素瓊周身上下衣服卻是密密縫固的,她殉死的心早已決定的了。

    唐寅不勝贊歎,就用随身素服入殓,把《行乞圖》并詩稿放人棺中,做了殉殓之物,擇吉破土,将來與張靈合葬,墓上立碑道:死了也像他人就泯滅無聞?今有一句話要說與吾兄知道,故趁此“花滿山中高士卧的時節,特來看你,且待那邊這個人來就曉得了。

    ”唐寅回頭看時,果然有個穿素服的佳人,從明月梅花中冉冉而來。

    張靈拍手叫道:“這難道不是月明林下美人來麼?”唐寅向前看時,來的不是别人,卻就是崔索瓊。

    隻見她向前攜了張靈的手,雙雙下拜道:“我二人生前命薄,不能配合,多蒙高誼合葬此間,如今已成夫婦。

    天高地厚的恩,無可報得,隻此一拜奉謝。

    ”唐寅正要伸手去攙扶起來,忽聽得有人高叫道:“我高季迪的梅花詩已成為千古絕唱,何物張靈妄稱才子,卻把我的詩句改了。

    如今尋着須吃我一頓老拳。

    ”一路高叫,奔向前來。

    霎時間,張靈、崔素瓊都不見了。

    那人扭住唐寅大叫:“打這改詩的賊才子!”唐寅吃了一驚,閃開眼仔細看時,隻見半窗梅月,依然靜悄悄,絕無影響,暗暗地歎道:“幽明一理,莫道無知,隻看張靈、崔素瓊生前不能配合,死後卻成夫婦,可見鐘情處,身可化石,死可還靈,都是有的。

    如今世上這些成雙捉對的夫婦,百年之後,少不得要分離,不如他兩人死後的姻緣長久。

    ”唐寅就在鄧尉山中,梅花窗下,把張靈、崔瑩作了合傳,流傳至今。

     如今,在下重把來表揚一番,不要埋沒了佳人才子。

    看官們,若道他們不風流不成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