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訪麟岩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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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人極多,你二位行客沒有先拜過坐客,可千萬别亮着刀劍在街上走,讓高手能人看見了,誤會你們二位耀武揚威,目中無人,怕惹出麻煩來。

    ” 武天洪道:“有一位麟岩夫子,你知道嗎?” 店主人搖頭道:“小店裡不熟悉。

    練武的人,凡是有名有姓的,不管住在那兒,一到打磨廠兵器鋪子裡一打聽,沒有不知道的。

    ” 武天洪忽然想起,在京師一帶,說“你”太不客氣,得說“您”,他道:“不瞞您說,我們真是初次進京,打磨場在哪兒,我們又不知道,還是勞您駕,請一位小二哥替我們打聽打聽好不好?要末請您随便給找個人,給他馬錢,請他到打磨場打聽一下麟岩夫子,成嗎?” 旅客對店主人稱“您”,這是特别客氣,店主人頗有受寵若驚之感,又見這二位少年客官,英俊蓋世,裘馬輕肥,豈是等閑之人?連忙諾諾答應下來。

     第二早上起身,安安穩穩地吃一頓早點,店主人帶了一個短衣精幹的漢子來,店主人道:“小店裡傭人去打磨廠,問遍了每一家兵器鋪,誰也不知道麟岩夫子此公。

    直到三更天,小店雇的人出不了城,在城裡歇,來了這位蔺爺,問誰打聽麟岩夫子?小店雇的人就把這位蔺爺請來,和二位客官見一見。

    ” 這人叫蔺貴,武天洪和他施禮相見,請坐下。

    那蔺貴一味盤問武天洪二人的身世來曆,武天洪也不惱,一一詳細告訴了他,并提到地靈星的介紹。

    那蔺貴到後來,态度客氣了,請武天洪二人候在客店中,他馬上回去,要輾轉兩道彎,才能通報得到。

     蔺貴去了。

     武天洪玉玲珑,在客店裡幹等着,到午末未初,剛吃完午飯,來了一個老者,五十歲上下,乘小轎趕來的,由店夥引到武天洪房間來,送上名帖,上寫的是:“愚弟仲廣堯頓首。

    ” 武天洪連忙和玉玲珑迎出來。

     這老者緞裘馬褂,相貌清瘦,是個不會武功的老秀才書生,但一舉一動,非常合規律,一點沒有酸氣,十分自然。

    進室内,武天洪要以晚輩之禮拜見,那老者堅決不肯,隻以平輩之禮相見。

    老者道:“家嚴聽見武兄吳兄,不遠數千裡而來,特命廣堯前來迎接,倘如方便,即請二位兄台移玉,如何?” 原來這仲廣堯,是麟岩夫子的兒子。

     武天洪謙遜道謝一番,随即端正衣履,跟仲廣堯出來,仲廣堯仍乘小轎,武天洪玉玲珑各騎自己的馬。

     卻不進城,從郊區走,小轎在前,走得不慢,半個時辰下來,卻進了阜成門,到一條小街,一個普通人家的門前停下。

     仲廣堯請二人進去,在一間不太大的客廳中坐下。

     早有仆人進去通報,一會兒,麟岩夫子親自出來,在客廳中相見。

     這麟岩夫子,看來近八十歲,老而仍秀,卻似遙遠的秋水浮雲,天空的素珠清玉,五绺白髯,悠然飄拂,一見之下,有神仙的高雅,而沒有神仙的奇幻,似乎非常平凡,卻又在平凡之中,有高不可攀的神韻。

     隻穿一身素紫綢的絲棉袍,藹然微笑,在敦厚溫暖之中,顯着和平的尊嚴,拱手笑道:“難得靈機道長,還沒有忘了不佞,實在不敢當,二位萬裡風塵仆仆而來;禮為俗人而設,不拘常禮吧,請坐。

    ” 武天洪玉玲珑,仍然以晚輩之禮拜見。

     坐定後,仲廣堯告罪退去。

    麟岩夫子微笑道:“不佞也很喜歡武學,行年八十,從不踏入江湖,不知二位遠臨,有何見教?” 武天洪道:“啟禀老前輩,天洪竊不自量,每有除暴安良,昌明武學的宏願,不知從何着手?如今有苗疆僮族的野人王夫婦,和四川松潘骷髅山白骨夫人,蠢蠢欲動,浩劫将臨,不知能否事前防範,敬請老前輩指點迷津。

    ”麟岩夫子笑向玉玲珑問:“你呢?” 玉玲珑望了身上穿的是男衣服,站起身福一福,道:“小女子和家師兄一樣的意思。

    ” 麟岩夫子微笑道:“野人王夫婦和白骨夫人,不足為慮,海内有三聖,海外有三英,都未嘗袖手,所最可慮的,隻怕陰山墨豹一出,無人能敵……” 武天洪不覺失聲插口道:“陰山墨豹?不是三百年以前的人嗎?” 麟岩夫子未說完,武天洪中途插口,是很失禮的,但麟岩夫子并不在意,微微詫異反問道:“誰說是三百年以前的人?何所見而作如此說?” 武天洪道:“聽家師海國三英所示,當年日月光華客,和天下第一媪,合著《玄機武庫》之時,陰山墨豹曾暗蹤在後,欲竊得《玄機武庫》,日月光華客是三百年以前的人了。

    ” 麟岩夫子莞爾笑道:“世傳《玄機武庫》棋譜,是圍棋的最古最高的經典,作書之人,恐衆人不服不信,故意托古,序文的年月,倒填三百年,不過想假托古人,使人信服而已。

    須知三百年前的圍棋棋盤,是縱橫各二十線,黑白共四百子;近百年來,才改成縱橫各十九線,黑白共三百六十一子;《玄機武庫》上的棋譜,全是三百六十一子的,豈是三百年以前的書?《玄機武庫》棋譜,不過距今七八十年;《玄機武庫》武學秘經,也同樣道理,不過七十八年。

    那時陰山墨豹,正在少壯之年,武功已經高不可測,如今他還健在,已過百齡,據不佞所聞知,真本《玄機武庫》武學秘經,即在陰山墨豹手中,故此陰山墨豹,武功已通天徹地,非人間高手,所能降服。

    往年陰山墨豹少壯之時,兇殘成性,殺人如麻;萬一再出,你們江湖武林,無噍類矣!野人王白骨夫人何足懼?” 武天洪問道:“倘或陰山墨豹再出,老前輩是否也如我佛如來,親下地獄救人?” 麟岩夫子笑道:“有三聖三英,不佞何敢優先?” 武天洪聽了,心中暗吃一驚,從這兩句話聽來,麟岩夫子的武功,怕不還在三英三聖之上?這兩句話,意思似乎說:陰山墨豹再出山,麟岩夫子不敢“優先”,先由三英三聖去抵敵,抵敵不了之時,麟岩夫子再出來,似乎有這意思在其中。

     武天洪又問道:“賽淵明、鬼麻老五、侯朗兒之流呢?” 麟岩夫子搖頭道:“幺魔小鬼,你足以平之。

    ” 武天洪道:“晚輩正覺力不勝任。

    ” 麟岩夫子沉吟着道:“不佞嚴于收徒,所收之徒,再不許涉足江湖;你江湖恩怨未了,自不能列入不佞之門牆,你二人難得進京,可在京中多盤桓幾日,臨行之時,不佞将有所奉贈。

    ” 武天洪心中大喜,知道麟岩夫子一定要有什麼武學秘笈賜給。

     當下又談些别的事,武天洪玉玲珑告辭,麟岩夫子也不留,親送到中門,武天洪二人拜辭而去。

     二人在京城中三街六巷玩了兩天,第三天準備去河南伏牛山熊耳山,創立“壯武堂”,上午,又寫好拜帖,去向麟岩夫子辭行。

     麟岩夫子留客,招待一頓家常便飯,飯後,取出一隻手掌大的磁瓶,蠟封瓶口,給了武天洪,道:“這瓶裡是毒藥,切不可沾人口中手上,你二人可去南京,南京有一位沈伯頑,你把這磁瓶給沈伯頑看,可以獲得極大的益處。

    ” 二人收了磁瓶,拜謝辭行,仍由廣堯送到客店。

     下午,武天洪玉玲珑登上旅途。

     卻不是去河南,改去南京了。

     一離開北京,二人又用上化名:陸秀夫、郁培青。

     這一路上,都是萬裡平原,都市村鎮相連,人煙稠密之處。

    武天洪玉玲珑,日行夜住,每到一地方,每宿一客店,總是引起很多人注意;二人容光煥發,神彩照人,衣着華貴,刀劍駿馬,豈但是江湖中人,連平民百姓,也是眼光一新,眼界一開。

     在武天洪玉玲珑二人銳利眼光中,常常看見許多武林中放的眼線人們,正派黑道都有,那些眼線,一見這兩位英俊少俠,往往跟蹤,落店之後,就向櫃上打聽姓名,一個叫陸秀夫,一個叫郁培青,那些眼線急報到上面去,上面聽了這兩個全然陌生的名字,江湖上從未聽說過,并不怎樣注意,反正平安過境,沒有滋生事端,也就算了。

     武天洪玉玲珑,把那些眼線看在心中,見他們那種一見武天洪玉玲珑,立刻緊張忙碌起來的神态,付之一笑。

     自然,一般“觀衆”,無不認為是一對少年夫妻倆。

     這一點,武天洪心裡有數,玉玲珑也感覺出來,她對武天洪更恩愛甜蜜,更戀情不舍。

     千裡馬腳程快,離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到了大城,第二天晚上,到了甯津。

    在甯津北關外,一家客店住下。

     這間客店附設飯館,武天洪和玉玲珑二人,開好了房間,洗了面,同到前面飯館吃晚飯,兩人在一個座頭,對面坐下。

     武天洪叫了一小壺酒,一盤小菜,一斤爆牛肉,一斤家常餅,玉玲珑另叫她愛吃的飯菜。

     正在吃時,武天洪無心之中,發現另外有一個大漢,濃眉暴眼,相貌兇惡,氣候平凡,武功差勁,坐在玉玲珑身後左面一張桌上,面對着武天洪,對武天洪并不十分注意,低頭隻顧慢慢吃着,似乎是在邊吃着邊考慮什麼。

    這人身旁,倚着一杆四尺短型鈎鐮槍。

     武天洪卻發現這大漢,也是一小壺酒,一盤小菜,一大盤爆牛肉,一大堆家常餅,和自己所叫的,不約而同。

     更奇怪的,是酒壺酒杯,盤碗筷子,放在桌上的形狀位置,和武天洪面前一式一樣,右手酒壺酒杯,左手餅,前面兩盤,一盤小菜在右,一盤牛肉在左,兩人都是一樣的擺法。

     天下巧合之事多得很,武天洪發現自己和大漢相同,隻微微納罕,也不放在心上,自與玉玲珑邊吃邊談。

     武天洪本來隻飲三杯,三杯飲過,把酒壺酒杯向左方推開。

     不料那大漢,也正在把酒壺酒杯,向左方推開。

     若是說他正仿效武天洪,倒不是的,那大漢并不注意武天洪,隻是在獨自低頭想心思,一面吃着。

     一會兒,武天洪吃完了,把空飯碗放在盛餅的空盤裡,把酒杯放在飯碗中,把筷子放在飯碗上,推開些。

    那大漢也同樣的,把空飯碗放在空盤中,把酒杯放在飯碗裡,把筷子放飯碗上,推開些,取布伯揩嘴,武開洪此時,也正在用布帕揩嘴。

     武天洪微覺詫異,稍稍注視那大漢,那大漢已經站起身,手中一些碎銀子,放在酒杯裡,提起短鈎鐮槍,憂郁地低頭走出。

     從武天洪身旁經過,足不停步,口中低呐道:“夥伴,二更半姑子廟聚會,别遲到!” 話未說完,人已走出店門,上了馬,疾馳而去。

     于是武天洪恍然大悟!玉玲珑悄聲問道:“那點子說什麼姑子廟?” 武天洪和玉玲珑站起身,走向裡面客房店房裡,武天洪笑道:“那點子是什麼會裡頭的人,他們的會裡,對于吃飯叫菜,碗筷的擺法,都有一定之規;我叫的飯菜和飯菜的擺法,無心之中,碰巧和他們會裡的規矩,完全相合,那點子看在眼裡,以為我也是他們會的人,因此他知會我,今夜二更半,到一個什麼姑子廟去聚會,明白嗎?反正沒有事,空閑得發慌,我們倆一齊去走一走好不好?” 玉玲珑聽見有事可做,不勝之喜,巴不得馬上就到二更。

    她把店夥叫來,問道:“這裡有姑子廟沒有?尼姑庵?” 店夥想了想道:“西南二十多裡,靠山東省的邊界,有一個小尼姑廟,那地方冷靜得很,沒有什麼人去!” 玉玲珑又問道:“就是這一處嗎?還有沒有?” 店夥道:“我們這甯津縣,和尚廟倒有五處,姑子廟就有這一處,叫做慈雲庵。

    ” 玉玲珑打聽到了,向武天洪瞥一眼。

    這時客店中,人聲喧鬧起來,有一家六七口全家旅行,投來這客店歇宿。

    這人家相當富有,都是乘大轎而來的,還帶着丫環仆人,包下一個跨院,店夥忙不疊地去招呼。

     武天洪玉玲珑,關門滅燈,假裝睡覺。

     好半天,店中才靜下來,深秋夜冷,一般旅客睡得都很早,外面邦子打二更,已是一片昏黑,萬籁寂靜。

     武天洪和玉玲珑,身穿勁裝,帶上兵器,悄悄從後窗出去,但見四野昏黑,秋蟲唧唧,寒風砭面,一切都沉沉地入了睡鄉。

     二人施起輕功,向西南疾奔。

     二十多裡路,少頃就到。

     四望一片荒漠廢田,衰草滿地,四無人家,三五枯樹秃枝,在深秋夜風中瑟縮着。

     果然一片松柏林中,露出紅牆。

     二人剛一奔近,心知不好,迎風吹來血腥氣。

     大門緊閉着,上有“慈雲庵”三字。

     二人飛上牆頭,剛向院中一看,武天洪輕叫一聲,連忙退下,落在牆外!玉玲珑知道武天洪不好意思,因為一院中,縱橫躺着六條全裸體的女尼死屍,每個女尼屍,都是那種可醜可羞的姿勢。

     玉玲珑一驚,輕呼道:“大哥,進去看看,不要緊,都是死的!” 武天洪不過猛然間一陣難為情,随後就想到事态的嚴重,如何能不進去查一查?他又越牆進來。

     玉玲珑已落在院裡地上,也不禁羞得連連啐唾!那些女尼屍,顯然都被人侮辱過了,衣服袈裟,都扯成條條片片,硬脫下來的,丢在屍體旁一堆。

     二人急在各殿堂匆匆巡視一遭,有兩個尼姑吊死了,還有四個屍體,胸腹洞開,五髒被掏出,慘不忍睹。

     這尼庵不大,隻是一小四合院子,共有十三個女尼死屍,家具翻亂跌倒,想必尼姑逃命之時所碰翻。

     武天洪道:“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原來我中了奸人的詭計!故意做那一套,把我騙到這裡來頂缸!快走!” 說着,拔身飛縱出去。

    玉玲珑也急着跟出來。

     兩人疾奔七八裡之後,玉玲珑詫異地問道:“那些尼姑全都是不會武功的人,為什麼要把她們都殺死?看來并沒有搶走什麼東西,又不是強盜?” 武天洪道:“更不像有仇,看來像是采花魔頭幹的,那些尼姑都是年青貌美。

    ” 玉玲珑挨近武天洪,微羞着悄聲問道:“到底什麼叫采花?采個什麼花?” 武天洪道:“小女孩子不要問這些,反正不是好事,欺侮女子。

    ” 玉玲珑藏在武天洪身後,兩人向回慢走,她又問道:“我知道不是好事,是欺侮女子,但是為什麼叫做采花?” 武天洪搖頭道:“我講出來,污我的嘴,你聽進去,污你的耳,不談這些。

    飯館那鈎鐮槍大漢,故做成圈套,把我騙到這裡來,然後埋伏的人一齊出現,硬指我是兇手,叫我怎樣辨白?可是到現在看來,卻又不像,并沒有埋伏的人一齊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玉玲珑道:“他騙你到這裡來,想被你發現兇案,你去報官。

    ” 武天洪搖頭道:“也不是,他為什麼叫我二更半來,不可遲到?莫非叫我來救尼姑廟?” 玉玲珑道:“看樣子,死屍都已死了兩個時辰,在我們吃晚飯之前被殺的,鈎鐮槍大漢,自然不會是叫你來救她們?” 武天洪聽到“被殺”兩字,忽然問道:“用什麼兵器殺的?地上沒有血迹?” 玉玲珑詫異道:“怪了!沒有外傷,也不像掌風震死的,掌風震死的臉上顔色灰白,那些死屍個個面色紅潤!” 兩人談着,腳下未停步,猛擡頭,遠遠望見東北方,半天通紅,像是有了火警!正是武天洪玉玲珑所住的客店,被大火焚燒!兩匹千裡馬,已掙脫拴索逃出來。

     武天洪玉玲珑飛似地趕到。

     房屋已快燒了一半,四面人方始開始來救火,人聲吵雜鼎沸,混亂奔走,還有身穿單衣的人,蹲在路旁顫抖,想是從火場中倉促逃出來的。

     聽見衆人七口八舌在紛紛說着強盜,玉玲珑急去問他們,那些人道:“來了四個強盜,殺人放火,擄掠女人……” 玉玲珑一聽,擄掠女人,又是“采花”,大約和慈雲庵的兇案有關,立刻截住問道:“強盜逃到哪裡去的?” 那些人衆口同聲道:“住東南方向去的,奔山東地界!” 說着,都對玉玲珑投以驚奇的眼光…… 玉玲珑急招呼武天洪,飛身上馬,向東南方向,疾追而去。

     武天洪在馬上道:“我全明白了,那鈎鐮槍大漢,要在這店裡作案,怕你我插手抱不平,所以做成圈套,調虎離山,把我們騙到慈雲庵去。

    ” 玉玲珑恨恨地道:“要我們在店裡,他們就做案不成!” 奔下二十裡,遠遠望見,前面像是有個孤獨的房子,有微弱的火光閃着。

     武天洪一打招,二人飛身下馬,怕馬蹄聲驚動,飛展輕功疾奔而去。

     四無鄰舍的一座孤獨房屋,深夜中閃着火光,十有八九是強盜在分贓,即使不是,也是一片可疑的火光。

     武天洪和玉玲珑即奔到了,卻是一座荒廢的舊宅子,秃牆破屋,衰草亂磚,一片腐臭氣。

     二人飛身上屋,悄無聲息,看見院中五個大漢,都是在凝神靜聽,木立不動,手中都提了不少東西,地上燃着半支殘燭,還捆着兩個女了,俯卧在地上。

     五個大漢為首的一個,特别高長,手中拿着一隻白玉匣,背上一柄三尖兩刃刀;第二個卻是玉玲珑破大别山,守第一關跪地求饒命的道士,當時玉玲珑放他走了;第三第四個人,面孔陌生,第五個就是那鈎鐮槍大漢。

     那第一個高長大漢,似乎有極高的武功,其餘的人都十分卑陋。

     哦!原來那高長身材使三尖兩刃刀的,是閃道神,也是大别山的!玉玲珑破大别山時,看見過巨靈神、夜遊神、喪門神,就隻缺一個閃道神沒有露面,不想在此地來做案。

     這些黑道上有名目的頭子,通常謀财害命的案子,還不屑去做,顯然閃道神手中的白玉匣,是個搶來的重要的東西!閃道神未及答話,武天洪二人正要現身捉盜,忽然聽見這所破屋後面,二三十丈遠處有人在雄厲地唱歌,唱着:“萬裡雲天到海涯,千山吹滿戰場沙,西風易水何須論?鐵騎金刀斬亂麻!” 這五個匪徒,陡然大駭變色,急低聲互說着:“金狻猊來了呀!” 亡命似的四散飛奔逃走!手中東西,地上的兩女子,都丢下了!武天洪大奇,是誰在唱我的歌?但他又感到十分滿意,一發歌聲,就使綠林黑道,聞風喪膽!正在注意歌聲,一條黑影疾如閃電,随着未完的歌聲激射而來。

     卻是侯朗兒!武天洪一見侯朗兒,心中火起,突然飛身一劍,迎面疾刺而去。

     侯朗兒出乎意外地大驚,猝不及防,武天洪去勢何等迅疾?任他侯朗兒身法多快,火急猱身閃避,已被武天洪慧星劍削下左耳,砍中左肩三寸之深,鮮血迸流。

     侯朗兒在此一閃身之中,仍然能反掌疾抓,把武天洪衣後襟扯去二三寸長一條。

     玉玲珑厲經無數次戰鬥,經驗豐富,人也變得更乖巧了,此時卻隐伏着不出,右手威風刀,左手兩根安息針,蓄勢準備着,在最有利的時機打出。

     那知武天洪還未回身,侯朗兒已先回身,電光石火一縱,疾撲到武天洪背上,卻撲個空。

     侯朗兒已學會了八陣圖步法,和桃花四娘子的遁甲步法,一連兩三疾閃,躲開武天洪的劍和掌,卻迎面把武天洪攔住,身邊拔出斷了尖的劍來,突然展開大羅天劍法!侯朗兒也用劍了,不但偷學去大羅天劍法,而且他手中的劍,卻是華山玉蕊仙妃的湛盧劍,怎會到侯朗兒手中?劍尖又斷折了?武天洪大驚:玉蕊仙妃出事了?當下心中更是仇火猛烈,提足十成功力,貫注劍刃,一招“開門見山”絕手,帶左掌龍形一式,全力閃電殺去。

     侯朗兒卻使出大羅天劍法的“破浪乘風”,剖開武天洪丹田真力的浪潮,乘掌風疾斬進來。

     武天洪早料到這一手,卻把玉玲珑曾使過的聖天刀法中的兩招“一針見血”“滿城風雨”借來使用,配上八陣圖步法,斜側裡疾探侯朗兒的心窩。

     這一手完全出于侯朗兒的意外,一聲厲吼,丢下手中劍,拔空一丈七八尺,胸前早中了武天洪一劍,刺入一寸深,前衣割開上下一條大縫。

     武天洪疾拔身追上空中,相去一丈四五尺,侯朗兒回身一抖,漫天牛毛細針飛來。

    武天洪一震真力,把近身的牛毛針全都震開,一劍疾向侯朗兒背後斬下。

     侯朗兒空中一扭身,閃開一劍,二人同時落地,侯朗兒一掌正打中武天洪背上,武天洪全身一震,幾乎失去知覺,疾倒卷身再拔起。

     侯朗兒箭似的疾追,恰好武天洪劍鋒指到,侯朗兒急閃,兩人又同時落地。

     距離玉玲珑更遠了,玉玲珑得不到最好出手機會,她飛似的一現身,嬌喊道:“五雷掌!” 這五雷掌三個字一喊的時間,武天洪和侯朗兒又死拼了十幾招。

    武天洪聽了,一下提醒,非用五雷掌不可,一掌就足可以斃敵。

     他連閃七八次,嗆啷,收了寶劍。

     侯朗兒一聽五雷掌,倏然變色,不敢再拼鬥,撤身向南飛逃!武天洪正要追,迎面一條黑影一閃,一刀快逾電光石火,已砍到武天洪鼻前半寸。

     武天洪疾側避開,雙掌齊發,“砰”!爆出一團橘紅色火焰,武天洪屹立不動,對方被震退一丈多。

     此時定睛一看,卻是彭清姑!武天洪大驚道:“你沒有死?” 彭清姑厲聲道:“我死了誰給我報斷臂之仇?” 侯朗兒已不知去向。

     武天洪道:“彭清姑,你聽着,你此生再休想報仇了,我的功夫又比以前高好幾倍,侯朗兒都被我連砍帶刺逃走,把你一個人丢下,你一個人逃得出我們兩個人的手下?” 彭清姑把腳一頓,厲聲道:“拼!” 不料這是田土地,彭雪姑一頓腳,腳陷入土中有快一尺深,不但幾乎跌倒,而且拔身不得,玉玲珑已閃電出手,乘勢奪下彭清姑手中的彎月形苗刀。

     武天洪道:“彭清姑你不要糊塗,你比我大七八歲,你胸量見識,難道還抵不上我?你改邪歸正,就和你二妹一樣,你蠻到底,就和彭雪姑一樣。

    而且你的左臂沒有斷,現在不是你雙臂俱全嗎?” 彭清姑把腳從土中拔出,怒道:“誰聽你花言巧語?我這左臂,虧得藥王高二替我接的,你要我改邪歸正,須答應我一件事。

    ” 武天洪問道:“一件什麼事?” 彭清姑道:“我當青龍幫主!” 武天洪大笑道:“原來你一心一意,就想當青龍幫主,那可以!我和李玄鹦都退出來,天下隻有一個青龍幫,隻有你一位幫主,行不行?可是再也不要為非作歹了,正正派派地做。

    ” 彭清姑低頭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