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京打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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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套,安隆镖局就靠這二十七條鞭,四十多年沒有丢過招牌。

    ” 四人坐下飲酒,石祥又慨歎着說:“我一套四十九手風虎刀法,本來十分自負的,不想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還擋不住玉蕊仙妃五百招,從此以後,我還要再去深練,不然,在江湖上站不住腳。

    ” 王羽青笑道:“石大哥跟我談了半天,是我再三勸他的,他還不大肯呢。

    他說他曆年拼性命,掙下來百十萬的财産,舍不得一下丢開,再去深山修練,姊姊你聽聽,這哪裡像江湖英雄講的話?” 武天洪聽了,心中大疑,這明明是石祥在挑撥離間。

     這是石祥用百十萬的财産,比喻玉蕊仙妃江湖上的萬兒,玉蕊仙妃曆盡生死危險,掙出來江湖上的響萬兒,一旦被武天洪所勝,劍挑蒙面巾,豈不等于百十萬财産輕手送人?心中舍得嗎?石祥說過他自己是無家無業的,有什麼财産?玉蕊仙妃沒有聽出這弦外之音,卻驚異道:“四十九手風虎刀法,那是‘南京虎丐’獨步武林的絕藝,想必他老人家就是尊師了?” 石祥點點頭道:“我這敗将,替家師丢人!” 王羽青道:“我正想跟石大哥到南京去,請他引見,向南京虎丐學四十九手風虎刀法。

    我們王家以九龍鞭世代相傳,但也要學别的上乘武功;後天家祖父宴客,大後天就跟石大哥去南京。

    ” 玉蕊仙妃笑道:“我們正要去安徽,順路,彼此結伴同行多好?” 武天洪聽了,心中發急:這位師妹太沒有心眼,像石祥這種人,怎能和他同路?師妹的江湖經驗哪裡去了?石祥大笑道:“好極了!一言為定!可是我有言在先,這一路上由我做東道,三位誰都不要客氣,一客氣就不夠朋友!” 彼此閑談了一會,酒醉飯飽,已快三更,玉蕊仙妃另開房間去住,王羽青自回九雲龍王泰處,武天洪仍與石祥同室歇息。

     次日大隊人馬一同去洛陽,隻有少林寺兩僧人,自回少林寺。

     汝州到洛陽,不過二百裡,衆人不迫不忙,遊山玩水似地按辔徐行,安隆镖局的人和丁大元兄弟在前,武天洪四人在後,一路說說笑笑,頗不寂寞。

     當晚,到了洛陽,安隆镖局已替武天洪三人,安排好了客店。

     第三天,安隆镖局準備大排筵席,上午王羽青領導武天洪、玉蕊仙妃、石祥,遊玩洛陽名勝,中午,去安隆镖局赴宴。

     安隆镖局真夠氣派,兩丈高的大門,門上四個圓桌面大小的嶄新金字“安隆镖局”。

    大門内就是一大間橫開的客廳,想系客人來接洽镖務之所,上面巨型紅木炕。

    穿過客廳,是一個大院,種得奇花異樹,四周房屋,房門外都挂着名牌,敢情都是镖師們的住所。

     再往裡去,又是第二進大院,比外院更大兩倍,卻是一片平場,毫無花草,可能是作為練武之用,這第二進大院,一面一排高堂,中間一大堂,香煙缭繞,供着九尺高的關公金像。

     武天洪、玉蕊仙妃、石祥,都被王羽青請到左手東廂房内,卻是七間通連的大廳,富麗堂皇,内中有三四十位武林第一高手,男女老幼僧道俗,一盡俱全。

     主人九雲龍王泰,連忙起來招呼,向各人一一介紹,這一番介紹見禮,就花上半個時辰,然後,分别叙禮入席。

     大廳上共擺了九桌席,都是四方八仙桌,每桌四位,武天洪這一桌,石祥年長坐上首,武天洪左手,玉蕊仙妃右手,王羽青下首。

     武天洪留心看,看見四個僧人共坐一桌,一色金毗盧帽,杏黃袈裟,用的是素席。

    坐在上首的一個老僧,活像民間挂像上的老壽星,矮矮胖胖,近八十歲,面色紅潤,秃頂隆起,八字白眉下重垂,隻缺少颏下銀髯,和尚是不可以留胡須的。

     石祥暗下告訴玉蕊仙妃道:“那像老壽星的和尚,是少林寺的總監寺,法号貫瑛。

    這人全然不像出家人,仍然是一派火暴脾氣,今日他親自來赴宴,恐怕有點不大好辦呢!” 監寺的地位很高,總監寺,那更無異于副掌門人。

     玉蕊仙妃朗朗笑道:“我最看不起少林寺!” 她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武天洪大吃一驚!那少林寺貫瑛總監寺,如何未聽見?他那火暴脾氣,居然沒有動怒,隻轉面向九雲龍王泰,冷笑瞥一眼。

     武天洪向玉蕊仙妃怒瞪一眼,低聲道:“師妹,說話小心點,這裡是安隆镖局!” 玉蕊仙妃低聲道:“你不是也看不起少林寺?” 武天洪怒道:“你盡可以和少林寺過不去,王總镖頭好意請你吃飯,你難道要把安隆镖局卷到梁子裡去?” 石祥哼了一聲道:“少林寺的附近百裡之内,李玄鹦就敢伸手偷人家的東西,連李玄鹦也沒有把少林寺看在眼裡!” 玉蕊仙妃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石大哥說得好!” 這時,貫瑛總監寺忽然開口,問道:“王總镖頭,可否允許貧僧,向那位女俠問幾句話?隻問話絕不動武?” 王泰毫不以為意地大笑道:“大師盡管說。

    ” 玉蕊仙妃卻先站起身,轉面隔四張桌子向貫瑛高聲問道:“少林寺總監寺有什麼話要問我?” 武天洪心中大急,連忙用手輕推玉蕊仙妃,意思是叫她說話客氣些,玉蕊仙妃猛地一掌,把武天洪打得老遠。

    隻聽那老僧貫瑛問道:“貧僧隻請問:女施主憑那一點,看不起敝寺?” 玉蕊仙妃笑道:“這還用問嗎?江湖上許多英雄綽号,這個叫什麼金刀鎮山東,那個叫什麼一劍鎮山西,諸如此類很多,少林寺鎮個什麼?一百裡之内,就有人敢下手偷我東西,偷東西的人,就是沒有把少林寺放在眼裡!少林寺的威望何在?你看熊耳山的青龍幫,他們就說:熊耳山附近二百裡之内,有人為非作歹,青龍幫就不能不但承幹系,少林寺敢說這句話嗎?” 貫瑛大師呵呵大笑,合掌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弄錯了,怎麼能把青龍幫和敝寺相提并論?敝寺出家人修行之所,不幹外事,焉能像青龍幫他們,獨霸一方,硬要叫附近二百裡受他們挾制?這一層女施主要弄明白:少林寺出家修行之所,不幹外事的。

    ” 武天洪沒料到,貫瑛的态度這樣溫和。

     玉蕊仙妃卻緊接着大笑起來,高聲道:“既然這樣,這裡是洛陽,不是登封縣的嵩山,我們在這裡诽謗少林寺,少林寺也應當不幹外事,不聞不問。

    大師向我這一發問,就是多餘的,就有幹預外事的嫌疑,請問:少林寺到底幹預外事不幹預?” 武天洪心中大喜!師妹口才好鋒銳犀利,這一下駁得貫瑛無話可答了,看貫瑛怎樣說法。

     貫瑛果然面容變色,一時讷讷回答不出來,勃然道:“今天在王總镖頭席上,彼此不必多言,後天請女施主,駕臨敝寺,指點幾手絕學如何?” 此言一出,全座大驚,一齊注目看玉蕊仙妃,玉蕊仙妃最近幾年名震江湖,縱橫無敵,但少林寺卻是領袖武林百餘年的,這一下兩方拼起來,如何得了?玉蕊仙妃又大笑道:“一來,小女子玉蕊仙妃,雖不敢妄自尊大,至少還不是你們少林寺可以随便請得動的;二來,我跟大師談的,不是談武功,是談威望,你不必扯到打架上去;三來,你少林寺要是威望不濟,不能禁止百裡之内惡人為非作歹,徒然要憑武功,封閉我的嘴,不準我說看不起少林寺的言語,我張瓊,非常樂意受你一掌而死,絕不還手,讓天下人知道:少林寺是憑武力止謗,殺人滅口的!” 武天洪聽了,心中把這位師妹愛得心癢難抓!恨不得馬上把她抱入懷中。

     石祥也喜歡得兩腳在桌下不住地跳。

     主人家九雲龍王泰,幾十年老江湖,見玉蕊仙妃鋒芒四出,咄咄逼人,句句都刺中貫瑛要害,知道貫瑛再回答不出半句話,心中雖然十分同情貫瑛大師,卻又十分欣賞她的辯才,可是深知貫瑛被話逼得轉不了身,下不了台,也非把面子丢光不可,自己是主人,如何能使客人難堪?當下老總镖頭站起身,厲聲喝道:“張瓊師妹!少逞利口,得罪長老!你知道老朽為什麼喊你師妹嗎?告訴你,老朽看你的劍術路子,已經斷定你是誰的傳人,你的師父,就是老朽的師叔,故此老朽稱呼你一聲師妹。

    隻是你的師父,隐姓埋名,老朽不便說出來就是了,老朽是可以替你師父管教你的!少林寺在江湖上幾百年的威望,豈是你能夠诽謗的?”轉面向貫瑛拱手道:“大師恕罪,改天老朽親自來陪禮。

    ” 貫瑛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怎敢當老施主大駕?揭過算了。

    張女俠所說的話,倒也很可以供敝寺反省的,貧僧回去禀報敝寺方丈,以後也要改變改變。

    張女俠,貧僧敬謝你的金言指教啦!” 說完,遠遠向玉蕊仙妃一躬身。

     豪俠之人,都是吃軟不吃硬,貫瑛這樣一來,顯得非常的風度,博得全座人心中暗暗喝彩,更弄得玉蕊仙妃十分羞愧,連忙輕燕穿花似地奔過去,向貫瑛大師面前深深福一福,真個花枝招展,儀态萬方,她朗聲道:“大師在上,小女子張瓊誠心陪罪!” 又向王泰福一福道:“謝謝大師哥!” 滿堂爆出震雷似的喝彩,王泰飛着銀髯哈哈大笑。

     武天洪萬想不到,一場風險,竟這樣愉快圓滿解決結束了。

     其實,誰也不知道:九雲龍王泰,暗中把鐵崖丈人擡出來,才把貫瑛壓倒的。

    貫瑛近八十歲,焉不知道九雲龍的師父是誰,師叔是誰?不過王泰說話說得十分有技巧,表面上似乎在責備玉蕊仙妃,又沒有把“鐵崖丈人”四字說出。

    可是貫瑛聽到耳中,心裡有數,連少林寺掌門人,也萬萬不是鐵崖丈人的敵手,焉敢得罪鐵崖丈人的傳人?因此貫瑛也借風轉舵,光明正大地軟化了。

     除去王泰和貫瑛二人,誰也沒有知道其中的奧妙。

     連武天洪和玉蕊仙妃,都覺得貫瑛虛心寬宏,風度可佩。

     武天洪和玉蕊仙妃,為了急于解決《雲笈七簽劍悟》失去了中冊的事,次日就拜辭了九雲龍王泰,離開洛陽,取路鄭州、開封、歸德,奔安徽合肥,去找孫良幹。

     九雲龍王泰,送給玉蕊仙妃一匹純白的神駿名馬。

     石祥和王羽青,果然同路而行,王羽青要跟石祥去南京,投拜“南京虎丐”門下,學四十九手風虎刀法。

     四人一路,有說有笑,頗不寂寞。

    玉蕊仙妃三番五次要惹禍鬧事,武天洪一怒目瞪眼,玉蕊仙妃就忍耐住了。

     到了安徽合肥,先找客店住下,歇了一夜,次日早,武天洪和玉蕊仙妃二人,按地址問路,尋到孫良幹所住的他舅父家中,是一條冷僻巷子,一家高大的黑漆大門,二人立刻看見,黑漆大門的左上角,新畫着一條尺許長的青色神龍,張牙舞爪,倒頗栩栩如生。

     武天洪道:“這孫良幹,離了青龍幫,大約不能忘情,仍然在門上畫着青龍。

    ” 玉蕊仙妃道:“這是他舅舅家,大約他舅舅也是青龍幫的。

    ” 武天洪上前去敲門環,啪啪啪!大門轟隆一聲,向内開了半扇,裡面一個青衣小帽的豪仆,擡頭一看,和悅地問:“二位找誰?” 武天洪道:“我們從河南來,找一位姓孫的,是貴上的外甥,黑麻臉,叫孫良幹。

    ” 那仆人躬身陪笑道:“孫爺到南京去啦,他從河南來,就住了兩天,和一位朋友去南京。

    難得二位遠道而來,請裡面坐,容小的去禀告敝上迎客。

    ” 武天洪道:“不必驚動,那我們就去南京看他,我和孫爺是至好的朋友,我這匹黑馬就是他送的,他在南京什麼地方?” 仆人答道:“到南京下關,一問孫良幹,沒有人不知道。

    不敢請教少爺貴姓?” 武天洪道:“我是桐柏山的武天洪。

    ” 仆人再三留客,武天洪和玉蕊仙妃,終于上馬回去。

     至街上恰好遇見石祥和王羽青二人,并肩閑遊,武天洪和玉蕊仙妃下馬,把情形說了,石祥和王羽青立刻一同回客店,算了房錢,即刻起程,離開合肥,奔往南京。

     到了浦口,四人又單獨包了一隻船。

    一渡過江,就是南京城外的下關,下關是南京唯一的水碼頭。

     在船上,又看見船艙前面門框上,新畫着一條青龍。

     武天洪問船夫道:“你們是青龍幫的?” 船夫立刻放下槳,躬身答道:“是的。

    ” 武天洪問道:“有一位孫良幹,知道嗎?” 船夫又躬身道:“那是我們的副幫主。

    ” 武天洪一詫:這孫良幹脫離了青龍幫,怎麼又在青龍幫裡當起副幫主來?難道正幫主是李玄鹦?他急問道:“正幫主是那一位?” 船夫躬身答道:“敝幫裡沒有正幫主。

    四位客官,是要見孫副幫主嗎?” 王羽青答道:“正是,這匹黑馬,就是孫副幫主送的。

    ” 武天洪道:“到了對岸,麻煩你領路,行嗎?” 船夫躬身答道:“是是。

    敝幫外三堂都在江邊,有人接待。

    ” 武天洪向玉蕊仙妃道:“這裡的青龍幫,看來像是很正派,合肥那裡的家仆,和這船夫,都很有禮的,不像熊耳山那樣橫眉豎眼。

    ” 船夫又在劃船,插口答道:“敝幫的戒律極嚴厲,想做好事的進幫來,想做壞事的出幫去;要出幫,幫裡也不留,不像别的幫,進來就出不去。

    ” 玉蕊仙妃問道:“有些什麼戒律?” 另外一個船夫答道:“一共有二十四條,每個人都要背得爛熟,總而言之一句話,要做好人,不能叫青龍幫挨罵。

    ” 浦口渡江到下關,憑普通船夫劃槳,要半個時辰。

     到了對岸,就是南京下關,石祥付船錢,船夫抵死不受。

     船夫在前領路,隻兩裡不到,到了一排新蓋的土牆茅頂的房屋前面,早有衣冠整齊的人迎接出來,船夫道:“禀香主,這四位是來會副幫主的。

    ” 這位香主連忙拱手,請四人進入室内,早有人把馬匹牽去了。

     屋内倒很寬大,非常簡單樸素整潔,香主請四人上坐獻茶,請問姓名,立即通報進去。

     片刻之間,孫良幹飛奔出來,還是那樣黑麻臉,上身赤膊,披着一件綢短衣,紐扣還沒有扣好,下面赤腳拖着鞋,一見武天洪,忙不疊上前長長作揖道:“天有眼!天有眼!我天天燒香求菩薩請武公子早些時候來到,果然來了,真是天有眼!” 武天洪正要介紹,孫良幹急拖着向裡去,道:“且慢,武公子來到,慢慢談,我衣服還沒有穿好,怎能見客?請裡面大堂上坐,等我穿好了衣服。

    ” 一路把武天洪拖拖扯扯直到裡面大堂上,孫良幹丢下手就奔往另一房間中去。

    早有香主把玉蕊仙妃、石祥、王羽青三人一同請到裡面,一同坐下。

    仆人忙不疊地獻上茶來,那香主走到廊下,把廊下挂着的一隻大形木梆,笃笃笃笃,連敲四下。

     孫良幹再走出來之時,已穿好長羅袍,黑紗馬褂,衣冠整齊了,陸續來了六位武功極高的中年大漢,一字排開在大堂堂門外,面向堂裡。

     孫良幹拉着武天洪,面向外,對着六個人,把六個人一一介紹,原來是内三堂外三堂的堂主。

     武天洪一一見禮。

     孫良幹高聲道:“本幫不是熊耳山的強盜綠林黑道青龍幫,是正派的青龍幫,良幹充當副幫主,正幫主呐,就是這位武天洪少俠,本幫空着正幫主的位子,就是等候武少俠來的……” 武天洪大驚駭,連忙喊道:“不可不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