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寡婦避兵抛棄城居投野處 惡奴欺主勾通外賊劫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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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狗叫,小溪迎出門來,把全福邀在東邊一間小屋炕上坐下,叫渾家篩起酒來。

    全福說:“且休吃酒。

    ”就把這楚雲娘取出金銀之事,說了一遍,道:“且是送上門的一股橫财,取之甚易,不可失了機會。

    ”原來,李小溪積年在衙門裡的蠹賊,近因亂後,也和這些土賊俱有首尾,一聞此言,如何不喜?跳起來和全福說道:“這宗财有兩樣取法,有善取,有惡取,隻要做得妙才是手段。

    ”全福問道:“怎麼是善取,是惡取?”李小溪道:“若要惡取,如今趁着大亂,沒有王法,傳将咱的十弟兄來,明火持杖,打開門,把楚雲娘、泰定殺了,把細珠賣了,财作衆人平分,你我多得一半。

    南宮吉原是外住的破落戶起家,沒有甚麼親族,日後說着是大亂,被土賊殺了,不知幾時才有王法,那個來告狀?這是惡齲隻是用的人多,也要多分些去。

    莫若善取更妙:趁着三四更天,黑地裡又無月一色一,我叫着我的兒子李大漢同你我三人,隻用一個火把将草屋燒着,一聲喊起,大家齊說有賊,那泰定是膽小後生,和雲娘一定要跑走逃命;放條路着他走了,後面吆喝着趕殺,隻丢兩塊石頭,吓的他走頭沒命,那個敢回來!咱們卻将那銀子拿來藏下,日後隻說有賊劫去,連你還做個好人,下次好相見。

    我和你三七分,一情一願讓你一半。

    你說此計何如?善取其财,還不傷天理,豈不是兩全之美!”全福聽了,喜歡的當不得,因跳起來說道:“好計,好計!今晚有三更了,就該早去,怕天明有人,行走不便。

    這些東西,連我的幾個衣包,俱寄在你家罷,好搪人的眼目,我也就搬在你這村裡住了。

    ”商量已定,即時叫大兒子李大漢出來——也有三十來歲一條壯漢,專以賭博剪绺為生,也是一路的人——各拿口樸刀,将燒酒篩熱,吃了幾大碗,助膽而行。

     來到劉家莊上,先把場圍一垛杆草點起,跳過牆去,燒起後邊屋檐來,全福大叫“有賊”。

    唬的泰定扒起,百忙裡穿不上褲子,赤着腳叫:“細珠開門,快往外跑!”這幾個一婦一一女一,那個是有膽的。

    雲娘隻吓得亂戰,先抱起慧哥來。

    泰定、細珠攙着雲娘,往外黑影裡不顧高低,一步一跌,隻往無火處亂走。

     隻聽一片聲喊,說:“休叫走了,趕上拿人!”唬得楚雲娘、細珠、老馬各不相顧,俱伏在牆外蒿子地裡。

    隻聽得石塊亂打将來,雲娘抱着慧哥,黑暗地裡那裡藏躲得及,早有一塊磚頭打将來,把慧哥的頭打破,大叫一聲,早沒氣了。

    雲娘也顧不得孩兒死活,抱着走過莊外河崖林子裡,伏成一堆,用袖子将慧哥口擋的嚴嚴的,那敢放他啼哭。

    直等到五更時候,莊上狗還亂吠,火也不明了,人也不喊了。

     天一色一漸明,泰定扶着雲娘,不敢回莊,可往那裡去?正在驚慌間,那全福已将金銀和他的包袱細軟之物,俱付與李小溪父子挑去,卻來找尋雲娘。

    知在河邊林裡,遠遠放聲哭将來,大叫:“天殺我了!”一步一聲,走到雲娘跟前,硼倒在地,大哭道:“連我的包袱衣裳、幾年掙的過活,都被搶去了。

    ” 說畢又哭。

    連泰定也信了。

    雲娘抱起慧哥一看,額角上已打傷,急用綿花塞好,抱着複回莊來。

    一間草屋已燒了半間;收拾的房裡幹幹淨淨,止剩下一堆亂草。

    雲娘不覺放聲大哭,老馬勸個不祝“待要尋個無常,又有死人留下的這點孽種,往前日子怎麼樣過!”正說着話,全福媳一婦一來,哭一會,炒一會,說是帶了銀子來,連累他家窮了,也要搬了,不在這孤莊子上守着幾間破屋,倒像還有銀子一般。

    一面說着,一面全福就去揭鍋,收拾破盆木杓、粗碗草?t,做了一擔挑起來,辭了雲娘,和他媳一婦一竟揚長去了。

     雲娘尋思:“今夜就沒處安身,那裡去好?”倒是老馬道:“我想起一條路來,你該去尋他,且住些時,聽聽亂信,再作計較。

    ”正是:榮華趨奉人人有,患難扶持個個無。

     此一去有分教: 雲娘再走風塵,曆盡東南西北苦; □□分開母子,遍嘗兵火雪霜貧。

     不知老馬說那裡去好,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