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劍形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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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聲清嘯,突見徐玉麟挾著兩柄青芒泛射的寶劍,脫空飛起,然後一個迅疾而美妙的轉折,劍化長虹,猶如從天吐下,單向密宗僧侶。

     在場群豪中,那個不是武林高手,但是目睹徐玉麟這招劍式,誰也想不出抵禦的招數來! 青城一劍顧天南,雖身為當代十二劍手,也不由驚歎道:“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承舊人啊!” 突然三聲慘嚎響過,鬥場中轉為沉寂,竟然半點聲息也沒有了。

     衆人凝目看去,三個密宗僧侶,身首異處,其餘衆僧齊都面無人色,戰戰競競的瞧著停立中央氣定神閑的徐玉麟一動不動! 要知西域僧侶,雖有“瑜珈心法”護體,無奈遇上了徐玉麟的這對古代神兵卻發生不了作用。

     徐玉麟施劍未幾,就将他們三人斬殺,這在密宗僧侶中,可以說是未曾遇到的事情,怎不使他們齊都驚駭得停下手來呢? “達拉”大師,手中寶劍,僅剩下了一半,他深知在那生死須臾之間,還是這位少年對手,劍下留情,不然自己一命,亦将難保!所以,他也直瞪著天神也似的徐玉麟,卻一語不發。

    事實上局勢至此,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徐玉麟抱劍巍立,氣态從容中,向“達拉”瞥過一眼,宏聲說道:“大師不再出手,可是自認散落嗎?” “達拉”似是被他一言提醒般,面上神色難看中充滿了悲怆與怨恨,痛苦的望望地上死去的同弟子,終于答道:“今日貧僧總算是領教了中原真正武學,貧僧認輸啦!不過施主如此心狠手辣,這筆血帳,敝派也不會如此罷休!” 徐玉麟道:“青山永在,綠水長流,今日之事,盡管記在在下頭上,不過我要對大師說明,貴派數百年來,殺掉太乙門中傳人,何止此數呢?” “然則施主是?——” “在下正是太乙門十三代傳人,今日向貴派索回幾條人命,乃在下分内之事,大師認為不公道嗎?” “達拉”充斥著仇恨的雙眼,瞪視了徐玉麟良久,沒有回出話來,最後,他總是莫可奈何的歎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這句話,聽在中原群豪耳中,倒覺“達拉”雖屬番僧,尚還有些三寶弟子的氣質與意味。

     瘋俠程百康,忽然湊近達拉面前,正色而道:“大師既認散落,可是願意遵守諾言吧?” “達拉”瞪過瘋俠一眼,道:“這個當然要遵守的——”言畢,命門人将三個番僧屍首收拾了一下,便就地挖坑埋去。

     然後,帶同九名僧人,頭也不回,向正東方疾奔而去。

     瘋俠望著番僧離遠,向徐玉麟“哈哈”笑道:“老弟,真有你的,今日非但在番僧面前,顯露了中原武學,使他們這些目空一切的野和尚,從此不敢小觑中原武林,更給太乙門出了口數百年來的冤氣!” 徐玉麟應道:“老哥哥,你先别給小弟戴高帽子,今日之事,看來到此已經結束,可是我想密宗僧侶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因小弟一時沖動,為中原武林向道,與西域番僧之間,造成莫大糾紛哩,那時………” 他說到這裡,忽然把話語停止,走向“武相”古之洞問道:“古老前輩,風塵仆仆,不知所為何事?” 古之洞向徐玉麟附耳說了幾句話後,便對瘋俠等人,一一作則,與馬大嫂登上“死亡之車”,綠雲長鞭揮動,健馬故步疾馳絕塵離去。

     ※※※※※※ 偃師城。

     此時月挂中天,寒風飄飄,清輝下一片寂然! 在城四關的一家客店裡,蓦的飛起一團龐大黑影,疾如行雲流本,向著正南方向閃電般逝去。

     就在這月華滿天,寒風冷露的靜夜中,這團烏雲似的黑影,出豫經鄂,到達了湘境洞庭湖的上空。

     月光下,浩渺煙波三百餘裡的洞庭湖,則是一番景色! 那團黑影在湖上盤旋了一匝,迳向君山瀉落。

     大約已是四更天氣,萬籁無聲,空出寂寂,樹影婆娑,月華滿地,寂寥中不時的吹過陣陣寒風,分外的凄冷蒼涼! 在一處小小的山拗裡,白猿秀士徐玉麟,帶著靈猿狒狒躍下神鷹“天雲”,由懷中摸出從歐陽青身上搜到的那方絹帕,藉昏黃的月光,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又向四周審視了半天,然後便大步向山拗的深處走去。

     原來,他自與古之洞作則後,便同瘋俠等人東行,當晚投宿于偃師西關客寓,倘以為歐陽青這力圖形絹帕,可能關系著各大門派的失物,遂與瘋俠、秦大川三人,商量一番,決定由他藉“天雲”飛行腳程,前來君山察看一下。

     他興瘋俠約好,三日之内,仍在偃師會面,倘若到時他未返回,便由瘋俠同一幹人衆,先返飛雲堡,等候他君山事畢,一起再去“九頂連環山”。

     這計劃秦大川雖不贊成,但徐玉麟執意如此,也就隻好由他了。

    好在徐玉麟的武功,在秦大川的心目中,雖非天下無雙,但已甚少敵手,不過他總覺徐玉麟此行不太妥當,雖然君山并無強敵盤踞,可是……… 且說徐玉麟在前,狒狒“行雲”随後,向山拗裡走了一回,便又停下,再取出那方魯缟,把實地景物形勢,與方巾上的圖形互相印證,覺得頗為相似,于是又往前走。

     出物愈來愈狹,林本陰森,寂寥冷清,要非有神鷹靈猿為伴,徐玉麟還真覺得有些可怕哩! 行行重行行,怪石嵯,樹嵯影搖曳下,猛可裡驚起幾隻夜枭,發出凄厲刺耳的悲鳴,令人聽來,益感森怖! 終于,倘走到了山拗的盡處,呈現在眼前的是座并不太高的陡削山壁,山壁下亂石雜陳,除此一無所有! 徐玉麟四下再度審視一遍,确認此處位置,便是那圖形上所示的中心地點,然而卻看不出有任何異象? 不過,他有個堅定的信念:歐陽青身上這方巾所繪之圖形,決非無緣無故,即使不能因此尋到各大門派所失之物,也必然探索個明堂來。

     以他的觀察,此地是個人迹罕至之處,然則,這就更顯出圖形富于神秘住了。

     他正在沉思中,忽聞有涼涼流水之聲,那聲音非常細弱,要非他耳目敏銳,普通常人是聽不到的。

     細辨那水聲方位,仿佛是來自山壁之下,但當他-步過去觀察時,卻并無任何流泉,而且圖形上也沒有溪水流泉的顯示,然則,這水聲來自何處? 他靜心凝神再聽時,那細弱的涼涼之聲,忽又隐去,可是不一會工夫複又出現。

     就這般若斷若續的聽了好久,最後,他确定這聲音乃是山壁中傳出。

     果然,當他附耳壁上時,那涼涼流水之聲,已是清晰可辨! 奇怪!這山壁裡怎的會有水流,難道裡邊是個空的不成? 徐玉麟如此的自問了一回,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倘再附壁細聽别處,大約五六丈的面積,都已聽過,卻聽不到那聲音。

    隻有在他原來立足之地,有一塊巨岩,正對著山壁的那一點上,才聽到這聲音。

     而這處山壁,恰巧是蘇玉矯的倩影之下;倘若拿圖形來與實地對照,蘇玉嬌正好面對著這塊巨岩,毫厘不差! 他猛然若有所悟的向前對山壁敲擊了幾下,所得到的反應,與别處卻又一般無二。

     蘇玉嬌——女人,水聲,巨岩,山壁,這一連串的名詞,在徐玉麟的腦海中構成了霧樣的謎。

     他想不透歐陽青把蘇玉嬌的肖像,給在這無巧不巧的位置上是何用意?…… 女人,水,不錯,有人把女人比作水——那是禍水啊! 女人面對著巨岩,則又有什麼義意?…… 把女人的“女”字,與石頭的“石”字,連結起來,不是成了個“妒”字嗎? “妒”!徐玉麟想到這裡,心頭不由一震,暗自說道:他——歐陽青難道說愛上了蘇姐姐,而對我心存妒恨?………可是蘇姐姐是否也愛他呢? “對!歐陽青一定愛上了蘇姐姐,不然他不會做出那種鄙卑的事清——冒充我白猿秀士,大鬧‘鎮南宮’,與崆峒派結怨!” 徐玉麟想到這些,對歐陽青的慘死,心存的一點同情,已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無比的痛恨,由此也對他的蘇姐姐,在心理上抹下一層陰翳,緻使兩人的距離,愈拉愈遠,由愛而恨;而反目成仇! 一陣涼風,把他從沉思中吹醒,仰望著那凄迷的月色,發出聲深長的歎息! 猛可裡那淙淙之聲,又送進他的耳鼓。

     女人——禍水!他霍的吐氣開聲,向那山壁狠狠的推出一掌,以洩胸中塊疊。

     “砰”然一聲,掌風燭上山壁,碎石紛落! 這樣,他好像舒展了許多,也想起了此來目的。

     山壁上既然找不到任何可疑迹象,于是他又流目四瞧,忽然他覺得那塊距離山壁約有丈許的巨石,似乎并非原地所有,極像是由人力由别處移來。

     他繞著巨石審視了一區,發現巨石貼地面處很平,而非由地下突出,他更确定了這判斷是正确的。

     然而這片巨岩,高約丈許,四人合抱來粗,少說也有十數萬斤,有誰能有此臂力呢?移在這裡又有什麼用意? 不管怎樣,徐玉麟對這塊巨石,發生了莫大的疑窦,而且這巨石在圖形上又繪得特别明顯,同時巨石正對著山壁發出涼涼響聲之處,當然這絕非是巧合了。

     他估計著以自己的力氣,是否能對此巨石移動?突地一個黑影由半空瀉來,把他駭得後退數步。

     細看那黑影,原是極大的蝙蝠,這時已落在那巨石上,向一個小洞鑽了進去。

     徐玉麟靈機微轉,探手向洞裡抓去,隻聽“唧”的聲,那蝙蝠已被他捉将出來。

     然後,他又換隻左手,伸進洞去,摸索了一下,覺得小洞并小太深,底下手觸處,似是個渾圓的堅硬石球,卻抓不出來,他用力往下一按,隻聽“卡嚓”一聲,趕緊把手縮回。

     就在這時,但見這塊圓柱形的巨大岩石,倏地出中分裂為二,向兩旁逐漸移動開來……… 徐玉麟驚駭中,凝神戒備,可是并無任何怪事出現,隻是那塊分裂為二的岩石,向兩邊移開兩尺許寬,便即停住。

     由于這出奇的變化,徐玉麟稍不留神,那隻捉住的蝙蝠忽的脫手飛去。

     他無暇從這隻蝙蝠上去思索任何問題,疊忙斂目向巨岩分裂後的地面望去,雖然月色昏暗,但是他的目力大異常人,仍然一眼便看得清楚,那巨岩覆蓋下的是一片光滑的青色石闆。

     徐玉麟猶如發現了寶藏般的興奮,蹲下身去,略一觀察,猿臂輕伸,便将那片石闆揭開,石闆下赫然出現一個洞穴,斜斜的伸延向山壁。

     洞穴黑黝黝的看不到任何事物,他撿塊小石,向洞裡擲去,半天也沒有什麼反應。

     于是他将“天雲”招來,吩咐它隐身亂石間,守候住洞口,便帶著狒狒縱身向洞内躍下。

     仗著他超異常人的視力,在洞口上凝目仔細一瞧,但見這條幽洞并不寬大,僅容兩人并肩通行,僅以條地下夾道,向山壁方向伸延而去。

     一股黴濕氣味,幾使他嘔吐出來! 但當他行約三丈多遠時,幽洞忽然寬敞了數倍,而且那股宿濕氣味,已逐漸消失,腳下堅硬,仿佛是石地。

     按距離方向判斷,此時他已進入山壁之下,又行不多遠,忽然一陣異響把他為之怔住! 細聽那聲音,猶如飛瀑流泉,嘩嘩啦啦響成一片,這時,徐玉麟已可确定,在外面所聽到的那淙淙之聲,正是由此所發。

     稍微沉忖,腳步加快,循聲奔去。

     忽然一陣蒙蒙細雨似的水花,濺了他一身,腳下溜滑,幾乎摔倒,面前嘩啦之聲大作。

     停步看時,眼前深洞被一道水瀑阻住,似是已至盡頭。

     徐玉麟仰臉望去,見那水瀑乃是由洞頂一個尺許寬的壁縫中瀉下,水勢雖不甚大,但已足蔚為奇觀! 瀑水瀉至洞底,便分向兩旁流去,兩旁的石壁之下,似足各有一處洞穴,讓瀑水流出。

     他端詳了一陣,小由暗自感歎宇宙造物之神奇奧妙,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感歎中,突見一個黑影從瀑水裡沖出,他本能的往旁疾閃,附壁望時,原來又是隻巨大的蝙蝠,雙翼震動;得飄然風響,從他面前盤旋了一區,便又向水瀑沖了進去。

     這隻巨蝠由水瀑中沖出、沖進,一時觸發了徐玉麟的靈機,疊運“佛門玄罡”向洞壁抓下塊石片,猛力朝水瀑擲去。

     隻聽“蓬”然聲響,水花飛濺中,水瀑那邊發出了“卡啦啦………”逐漸遠去的回音。

     “沒有錯!這道水瀑乃是此洞的天然水簾!”徐玉麟睹自驚喜的說著,就待向水瀑沖去。

     蓦地一陣“唧唧吱吱”之聲,從水瀑中沖出了十幾隻較前猶大數倍的巨蝠,揮動著蒲團也似的隻翼,迳向徐玉麟疾撲而至! 白猿狒狒“吱”的聲躍起,出爪抓住了兩隻巨蝠。

     徐玉麟匆忙裡呼呼拍出兩掌,把十幾隻巨蝠震落數隻,其餘的紛紛飛散開來。

     那些畜牲似乎頗通靈性,一見遇上了強敵,竟然刁鑽得隻在遠處飛翔,仿佛監視著徐玉麟的舉動一般。

     徐玉麟向水瀑一動,巨蝠便即死命的向其疾沖,當他停下步來,它們複又飛遠。

     他正在思忖著如何把這些讨厭的畜牲除去,猛聽狒狒發出聲便厲的慘叫。

     徐玉麟心頭一凜,回首看時,隻見狒狒倒在了地上,兩爪雖已把兩隻巨蝠捏死,可是巨蝠的利齒也吹進了它的皮肉之中以神猿的功力,決不緻會被此兩隻巨蝠咬死,那麼蝠牙上必有劇毒? 徐玉麟蹲下身去,仔細一看,果見狒狒渾身顫抖,面色變為紫青,料已中毒,疊将千年靈芝液給它喂下數滴,然後撤出寶劍,把附在它身上的死蝠挑下,暗道:這所封閉的石洞裡,那裡來得這種巨蝠,看樣子洞内必住有什麼異人?…… 想至此處,于是更加強了戒心,既已确定巨蝠有毒,他就決定使用寶劍,準備把它們個個除去,然後再行沖進水瀑,察看究竟。

     心念既決,随默運罡氣,右劍左掌,向那十幾隻飛翔中的毒蝠,如臨大敵般的撲上。

     巨蝠雖然刁鑽,可是洞内幅度畢竟有限,而且徐玉麟已将罡氣貫注劍鋒,泛出尺許青芒,加以他的身法快捷,猶若巨鶴蒼鷹,青芒拂中,毒蝠落地,不一刻工夫,千數隻毒蝠,被他斬殺淨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