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銷愁妃子石室困俊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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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道:“這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總之,我在這間石屋之中,已經獨自住了三年之久!” 無名氏道:“隻有你一個人麼?能不能出去散散步?不然的話,豈不是郁悶得要死?” “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我如果違抗他的命令,則他說過那些恐吓我的話,便會一一實現。

    他這個人一向心黑手辣,說得出做得到,我隻好俯首服從……” 無名氏低聲道:“你可怨恨他麼?” 她輕曬一聲,道:“你問這個有什麼用意?” 無名氏道:“沒有……沒有什麼用意,我隻是好奇而已……” 他稱謝一聲,舉步走開,但很快便又回到床邊,手中已多了一個食盒。

    他把食盒打開,裡面一共隻有兩大碗面,于是他捧起一碗,遞到紗帳旁邊。

     紗帳内沒有伸手出來接住,卻聽她道:“你為何不敢望我一眼?可是聽他們說過我長得奇醜驚人?” 無名氏道:“不,不,我連姑娘貴姓也不曉得,怎會道你長得……,,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拾目向帳内望去,目光到處,帳内的一切情形雖是看得十分真切,但仍然瞧不出她的相貌。

    敢情那個女人用衣袖遮住一半面孔,隻露出一雙眼睛。

    因此,他隻瞧見那個女人秀發披垂,兩道眉毛很長,眼睛靈活好看,露出來的一部份面龐的膚色甚是潔白。

     若果照這樣推想,這個女郎就莫不是很美,也不會奇醜驚人,無名氏怔一下,暗忖她的鼻子以下的部分一定是殘缺傷毀,所以她才用長袖遮住。

    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覺得一個人的美醜沒有什麼關系,隻要内心不醜惡卑鄙就行了!” 那女郎伸出一隻手把碗接住,無名氏便走開一旁。

    這時,他突然泛起滿腔心事,竟無法吞咽那碗美味的面。

    他本來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他從這個女郎的長眉明眸上忽然記起淩玉姬,加上目下的處境使他十分不安,所以不想吃東西。

     不久工夫,紗帳内遞出一個空碗。

    無名氏正要去接,卻見那隻晰白的纖手一揚,那個面碗頓時飛起尋尺高,然後向地面砸下去。

     無名氏怔一怔,心想:“她突然砸碎這碗有什麼意思?正在轉念之際,那個面碗已掉在地上,卻不聞破碎的脆聲。

     無名氏轉眼一瞥,隻見那個面碗平放在地上,生似小心地放好似的,大概是力道平均,所以湯碗竟不破裂。

    這一手看起來不算得什麼驚人絕技,可是事實上用勁之巧,卻不是等閑之人辦得到。

     她冷曬一聲,道:“這碗面内沒有下毒,你為何不吃?若果他們要取你性命,根本不須使用這等手段!” 無名氏道:“我不是怕他們下毒,隻是不想吃……”他接着問道:“姑娘貴姓啊?” “我姓殷,以前人家一向稱我做殷三姑……” 無名氏訝道:“後來人家不這樣稱呼你麼?” 殷三姑道:“我出嫁之後,人家自然要改口啦!” 無名氏哦了一聲,道:“對不起,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那麼這三年來你丈夫來過此地沒有?” 殷三姑道:“他麼?哼,整日沉緬在醉鄉中……”她突然沉吟一下,接着道:“其實也很難說,他也許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無名氏大惑不解,道:“殷三姑為何有此想法?” 她道:“我那師兄心黑手辣,一向又十分不滿我那個丈夫,誰知道他會不會下毒手殺死他?” 無名氏沉吟一下,道:“假如此事被證實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殷三姑冷冷道:“那時我就找他們拼命!” 無名氏覺得有點糊塗,心想她如果有力量拼命的話,為何現在不拼?她怎會肯乖乖的住在此地?以她一身武功,其實大可以設法逃走啊!”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以後整個下午,兩人都沒有開口,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時分,殷三姑首先打破這種緘默。

     她道:“假如你想逃走的話,我可以幫助你!” 無名氏愕然道:“你有什麼妙法?… 殷三姑道:“恕我不能告訴你,但你要逃走的話,我卻願意幫助你!” 無名氏皺眉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一點也想不通你為何肯幫助我?你幫助我逃走的辦法,一定是打算留給自己在必要時使用……” 殷三姑道:“你聰明得很,不錯,我本來要留給自己用的。

    可是……可是你沉默得像一尊石像,而且我看出你有決心可以很久不說話……” 無名氏微笑道:“你一個人孤獨地度過三年之久,我雖是不說話,但你當作沒有我這個人還不是一樣麼?” 殷三姑輕歎一聲,道:“你自己可知道?你和我平生所見的男人都大不相同。

    我在未出嫁之前,鎮日所接觸的男人個個都是一流壞蛋,我已不知上過多少次當,吃了多少虧。

    出嫁之後,我們夫婦在一個僻靜的城市居住,那兒的人,個個頑固冬烘,庸俗不堪,同時我的丈夫開始郁郁不樂,日日酗酒。

    以往這些歲月,都像是連接不斷的噩夢……” 她突然撩起紗帳,第一次離開那張大床。

     無名氏舉目瞧去,她這一次沒有用衣袖障住面孔,但見她長得杏面桃腮,襯上那兩道遠山似的長眉,水汪汪的眼睛,雖是已有三旬左右年紀的成熟婦人,可是卻令人泛生愛慕之心。

     她走到無名氏對面的椅上落座,行走舉止自然流露出一種蕩态,教人一望而知她并非出身良家的女子。

     但她的神情卻不放蕩,一本正經地接着道:“我本來認定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是好色之徒,隻要稍假顔色,立刻就變成饞嘴貓兒見到魚腥似的莫不流露醜态,但現在我卻不這樣想了,最少我所認識的男子之中,也有少數真是君子之人!” 無名氏淡淡道:“如何才算是君子之人?” 殷三姑道:“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他微感驚奇,接着道:“你對我所知不多,怎能如此肯定?” 殷三姑眉毛一揚,道:“我知道,一個人要是用心邪惡不端,眼光一定閃爍不定,任是世上一等的老奸巨猾,也掩飾不住雙眼的光芒……” 無名氏道:“假以時日,你就曉得我是不是君子之人了!” 殷三姑道:“話說回來,以你這等相貌,就算是個登徒子,相信仍有許多女孩子肯人你毅中……” 無名氏這時反倒感到無話可說,隻好淡笑一下。

     又過了一大,他和殷三姑已經十分熟悉,大家幾乎無話不談,下午時分,無名氏趁殷三姑沒有注意把一條汗巾丢出門外。

     過了一會兒,步聲響處,一名壯漢闖入來,向無名氏招手道:“大閣主馬上就抵達此地,你跟我走!” 無名氏默默随他出去!穿過廣場,走人屋内時,那名壯漢把汗巾還給他,并且指一指前面的院落。

     他舉步走去,院内有個侍婢接着領他走到前兩日會見二閣主銷愁妃子範丹的廳子。

     一切仍無改變,範丹依然坐在太師椅中,幾個佩劍侍婢肅立後面。

     銷愁妃子範丹好似剛剛發怒,面上仍有不愉之色,無名氏望着她,等她開口詢問。

     過了片刻,範丹道:“你雖然自稱不懂武功,但膽量過人,真使我有點懷疑!” 無名氏淡淡一笑道:“二閣主目下尚有用我之處,我何須因閣主顔色不豫而感恐懼?” 她點頭道:“你當真聰明,但願你不是假裝不懂武功的人,那就大家都好……你可是已經達成第一步任務了?” 無名氏緩緩道:“我要先見局主,親自和他說幾句話,證明全局之人以及局主家屬都無恙之後,才能奉複!” 銷愁妃子範丹雙眉一挑,冷冷道:“如果不呢?” 無名氏道:“我就不說一句話!” 銷愁妃子範丹怒道:“你想找死還不容易,難道我找不到别的人代替你的任務,哼!我真不相信,倒要試一試看!” 無名氏淡淡道:“二閣主請便,在下如果沒有把握,豈敢這等托大!” 稍愁妃子範丹抑住怒氣,想了一陣,便傳令帶胡冠章來,并且當面下令先把胡冠章帶去見見他的家小,才到這邊來,可由他親口證實。

     不一會兒工夫,胡冠章己帶到,無名氏剛剛問明他家小手下均無恙時。

    胡冠章立即被帶走。

     無名氏向銷愁妃子範丹道:“二閣主交下的任務無一少雖未完全達成,但在下隻是未曾實行而已。

    目下她已對我發生非常熱切的好感!” 銷愁妃子範丹皺眉道:“我要你第一步先占有她的肉體,你未曾做到,怎敢發出訊号?” 無名氏冷靜如恒,道:“這一點絕對無問題,在下特地來請問第二步 銷愁妃子範丹怒哼一聲,道:“不行,你先辦好第一步,我才能告訴你第二步怎樣做。

    如果你再有違命之事發生,嘿!嘿!我就要教你嘗一嘗離魂閣的十二種酷刑啦……” 無名氏搖頭道:“二閣主此言差矣,在下這樣做法自有道理,隻因那殷三姑表面上似乎甚是随便,可是如果在下乘她心神迷惑之時,占有她的肉體,等她清醒之後,她會突然自盡。

    在下察覺她内心甚是貞烈,極是崇拜正人君子,并且也套出她的口氣,确乎會發生這等不幸後果!” 銷愁妃子範丹似是聽到希世奇聞一般,露出既詫異,又想笑的神情。

     無名氏接着道:“如果二閣主不肯相信,出了事可不能怪責在下沒有事先報告。

    唯一的方法,就是請二閣主派人在屋後匿守,萬一事情不對,在下便揚聲叫喊,屋外之人迅即進來制止她自盡!” 範丹搖頭道:“不行,她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就算是我親自前往,也難保能逃得過她的耳目,何況是派手下人……” 無名氏道:“既然不行,在下隻好遵命去辦!” 範丹反而猶豫不決起來,但想了一陣,揮手道:“你回去吧,照我命令行事,不過你記住注意她小腹之處……” 無名氏訝道:“假使你們隻是要見到她的小腹,怎須使用這麼多的手段心計?” 範丹斥道:“别羅嗦,她在房事之後,勢必立刻盤坐運功,那時就會和平時不同啦!” 無名氏恍然地哦了一聲,轉身正要跟随那個侍婢離開。

    忽然聽到側房中傳來一聲慘叫,刺耳之極,不由得停住腳步。

     銷愁妃子範丹的聲音響起來,道:“帶他進去瞧瞧,順便給他三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