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賜甲第延慶逮曾孫 蔔山居乞身辭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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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賈蘭、賈蕙在闱中夜談,賈蕙剛要回本房去,忽聽得前院一片喧嚷,忙打發小厮去看。

    等了一會兒,小厮進來回話,方知是第三房李竹延瘋了,跑在院子裡耍刀狂喊,又要破自己的肚子,幾個聽差的捉他不住,沒法子隻可回了提調,叫了許多人把他捆住,暫送在供給所看管,到那裡還是胡言亂語。

    賈蘭道:"這些事雖是荒唐,也不可不信,到底第三房又出了事了。

    "賈蕙聽得呆了,立在那裡,就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小厮們回道:"燈籠點上了,二爺回去罷。

    "賈蕙隻是笑不肯走,賈蘭笑道:"你支了越裳千軍萬馬都不怕,怎麼倒怕起鬼來。

    "賈蕙也笑而不答,賈蘭看他究竟是二十來歲的哥兒,自小又嬌生慣養的,又是可笑又是可憐,便留他在主考屋裡住下,臨時叫人勻對鋪蓋,安設床榻,在闱中兄弟聯床,說起來也是一段佳話。

     次日早起,賈蕙方回至本房,仍舊看那些卷子,從此夜間不大出去,有時自己一個人睡下,有些害怕,隻把被蒙着頭。

    偶然伸出頭來,隔着紗賬,看見寶玉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端坐着書,知道父親來給鎮邪的,心中一定也便睡着。

    如此非隻一次,可是要想起來見見寶玉,卻四肢都不由自己,如同魇住了似的。

    賈蘭也知他膽怯,若是找他去夜談,談至夜深,便在那裡留榻。

    到頭場看完,二三場的卷子又陸續送入内闱,别的房官對二三場看得很輕,頭場不寫,任他經策做得天好,也不再過目。

    賈蕙料是三場合看,提别補寫的,那天晚上寫給賈蘭的那一本,後來二三場卷到,賈蕙仔細看了,果然博麗清雅,也極力撺掇賈蘭,中在六十二名。

    折出彌封乃是傅試的兒子傅珏,就是那溥秋芳的侄兒。

    到九月初十那天,寫了榜,次日主考房都宮要出闱,賈蕙聽人說神道監場,都是在明遠樓上坐着,于是趁寫榜頭一天,一大早預備了祭席,同賈蘭去拜祭一番,哭泣而返,出闱後照例入朝複命,吳尚書和賈蘭上殿又另具折謝恩,原來皇上特下了一道旨意,凡是回避諸生另行定期鄉試,由欽派大臣閱卷,與考的有六十餘名,隻中了五名。

    賈權中在第二,那末名便是吳尚書的長孫吳榮。

    這是主上的特恩,也是先朝的舊例。

    賈蕙回到家裡,見着寶钗,将闱中遇着寶玉的話詳細說了。

    寶钗笑道:"虧你這麼大了,兒子都有了,還象小孩子似的,傳出去不是個笑話麼?"又聽到寶玉替他鎮邪,心中也着實感念。

    說道:"你老子做了神仙,還這麼衛護你,這麼看起來,做兒子的不孝順父母,是多大的罪過。

    "此時聖駕因天氣漸寒,隻在宮中辦事。

    賈蘭夫婦都從海澱搬回家來,正好梅氏月分漸大,便于調養,連日一班新貴都紛紛到榮府投贽,求見賈蘭。

    那些出在賈蕙本房的,卻要先見賈蕙,其中多是績學之士,還有好幾個五六十歲蹭蹬場屋的老諸生。

    賈蕙雖然年輕,隻可抗顔受禮。

    這幾天忙過了,賈蕙家居無事,便重理起字課,有時替權哥兒改改文章,倒也逍遙自在。

    卻因南上兩書房需人,掌院保了幾個編檢,都不稱上意,旨令該掌院另行保薦。

    掌院想起賈蕙是大考第一,皇上特别賞識的,保上去一定合适。

    于是另保了幾個翰林,賈蕙也在其内,随即定期考試。

    那天正值嚴寒,筆幹墨凍,勉強敷衍完卷。

    出了場,甚為失意。

    及至揭曉,隻取了三名,賈蕙居末,那兩個俱派在上書房,隻賈蕙派在南書房行走。

    原來上意兼采平日才望,并不專重文藝,從此也須長年入直,每逢年節慶典,賜宴聽戲,以及賞赉物品,均照各軍機大臣及各部尚書之例。

    可是那些太監索要許多行當,逢年遇節,也須從豐給賞,倒添了無數花銷。

    好在賈府此時家用有餘,盡可供應。

    這也不在話下。

    卻說蘭香生下桢哥兒已有三個多月,那哥兒生得粉裝玉琢,有幾分頗似寶玉。

    有一天早起,蘭香帶着奶子,抱了哥兒來見寶钗請安。

    寶钗道:"這兩天怪冷的,怎麼倒把哥兒抱出來了?"蘭香道:"今兒沒風,也叫他認認奶奶的屋子。

    "寶钗看那桢哥圍着繡花大紅棉抱裙,穿着杏紅綢子小棉襖,小臉上擦着脂粉,點上一朵紅梅花,越顯得眉目如畫,十分可愛。

    逗着他玩了一回,因想起那回拾得北靜王仿制的玉,叫莺兒尋出來給哥兒帶上。

    蘭香詫異道:"這不是爺爺常常帶的玉嗎?見時帶回家來的?"寶钗道:"這是人家仿的,給桢哥當玩意罷,他大了見了這塊玉,也就知道那真玉的大譜了。

    "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