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錦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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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路兒關押起來以後,大總管招了衆人前去會議。

    陳默将對錦雲來綢緞莊的疑問一一道來。

     首先是這綢緞莊的位置,緊鄰着孟式鵬藏身的甯西倉;其次那秦掌櫃,與駐守甯西倉的軍曹熟識;秦路兒落在孟式鵬手中多日,卻是毫發無傷,其中必有緣故;最确鑿不過的證據,卻是那刺殺陳默的雁蕩三鬼們屍身上穿的衣服,有來字鑒記,而錦雲來綢緞莊的檐下,那個來字燈籠,晃晃悠悠于禦河碼頭舟楫往來之地,卻是如此醒目。

     長虹門的首腦們沒過多大會兒,便将秦掌櫃以及他的那家錦雲來綢緞莊的情況,送到了大總管面前。

     秦掌櫃世居京師,這綢緞莊也是祖産,因此素來不引人注目。

    現在可以懷疑的,是他幼時似乎與孟式鵬在一家私塾裡同學過,還有他十年前曾離京外出,似乎被賊人搶掠,但未幾又安然回來。

    現在看來,估計他就是在那個時侯入了來風堂一夥。

    甯西倉的卒子更是舉認秦掌櫃這些日子來,時常出入甯西倉。

     我早說過,孟式鵬孤身一人,無人掩護接應,斷不可在京師久潛。

    而今将他同黨擊殺,他若不忍來助,正可一網打盡,他若是隐忍不發,卻也遲早得露出行迹,那時便勞諸位,将他碎屍萬段,以解此恨!大總管這番發言時,掩不住那一番躍躍欲試勝券在握的神态。

    似乎他已無心再管孟式鵬之事,而要回蓮花峰去了。

     大總管打算何時攻打錦雲來?徐離楓發問。

     事機宜密不宜懈,大總管毫不遲疑地道,就是今晚,就是此刻! 啊又一名密樁捂着喉嚨倒下,倒下前竟還能發出半聲嘶鳴。

    陳默收回手中小弩,略皺了下眉頭,這一箭竟微微有幾分偏了。

    前面便是錦雲來綢緞莊,燈依然隻亮了一盞,那個歪歪斜斜的來字,慘白得像招魂幡。

     啊呸!有人在他身邊起勁地吐了口唾沫,唾沫在滔滔的禦河裡濺起了個小小的漩渦,快要下雨了。

     陳默回頭一看,卻是章钊。

    看來他剛解決了碼頭西側的幾個暗樁,與他會合在一處。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心裡有些發緊,這種天氣,讓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風雪之夜。

    他沒有有說話,徑自過去取下自己的箭。

     默客果然好本事!章钊啧啧稱許,道,不愧是山上的人。

     再不接話就顯得别扭了,陳默勉強地沖他笑了笑,道:我這點武功,在蓮花峰上當真是微末技倆,何足挂齒。

     我聽說華山鐘靈毓秀,隻恨尚未能朝拜一番,卻不知最美妙的是何處風光? 遠處隐隐見得有人影憧憧,輕咤連連,陳默心事重重,頗不解章钊要緊關頭扯什麼閑話,便随口答道:華山佳景無數,譬如朝陽峰觀日,老君犁如槽,千尺幢極險 我聽說那長空棧道處,險極峻極,方是華山第一勝景,不知如何?章钊突然搶過話頭。

     陳默起箭的手指顫了顫,便有些鮮血濺出來。

    他極想回頭看一眼,卻克制住了,隻淡淡道:或許吧。

     此時驟然聽見一聲慘叫,然後便是火花爆動了瞬間,這瞬間便見關勝刀捂着胸口頹然倒下。

    而光明熄滅去的烏風裡,無數道箭矢正四面射來。

    憑着暗器好手的靈覺,陳默驟然側身伏地,肩上卻還是火辣辣地一痛,仿佛有灼紅的鋼刃從這處蹭過。

    他不由自主地往後翻滾了四五步,聽風聲應是極細的暗器,力道卻這麼猛! 他聽到章钊在身後怒罵一聲,然而卻不似受傷。

    還沒來得及問候一聲,換了個方向,暗器再度襲來。

    一時間風如鬼号,陰霾四起,不時有詭異的火光倏現倏沒,而血光便随厲号聲起起落落。

    本以為己經拔盡的這一帶暗樁,卻似乎隻是誘餌。

    此時不知有多少雙明亮的眼,在罅隙中窺視着他們的喉嚨。

     點火!大總管斷喝一聲,火折子便立時在每個人手上騰地蹿起高焰,果然便可見四處閃爍的影子,匆匆地縮了回去。

    錦雲來如此的布置,分明是早有了防範,然而此事一議即行,如此機密,怎地還是洩漏了出去? 捆上來!大總管咬牙切齒地喝道。

     姓秦的!他用力拂開路兒面上的散發,露出一張異常平靜的面孔。

    直到一道劍光在她身上劃過,這面孔才抽搐了一下。

    陳勇高揚起那淌血的刃,大總管的喝聲傳出去,你們若不出來,我便在此處剮了她! 就算明知大總管留路兒另有大用,決不會殺于此地,陳默還是心頭揪揪地痛着,他緊張地環顧四下,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奔來湧去。

     小院裡似乎有了聲息,就在所有人提緊了心去聽時,頂上悶悶地一炸,刹那間四下裡人與物都白晃晃的一片,火折子同時間失色,目力所及的一切全被籠在這道閃電中,即極亮,又絕暗。

    衆人的眼好容易緩過勁來,便不約而同地被那小院最高處架在假山的那座花亭吸引住了。

    在閃電消失的前一刹那,有個女人的身影鑽了出來。

     在春雷乍動,吞噬掉一切聲音之前,陳默聽到秦掌櫃在吼叫: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