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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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重要。

     弱飖無法出聲,雷老爺子卻已彎身上了轎。

    轎子騰起,弱飖有些絕望地看着這惟一的指望從眼前逝去。

    突然有一隻手撩開了轎簾,随意從簾邊扯下一條深紅的纓絡,擲了過來,若是你有了主意,拿這個來找我罷!流蘇在空中散開,就如一朵開得正好的芙蓉,旋舞飄零,撲入弱飖的懷中。

     他還是不肯麼?展銘的聲音在弱飖身後響起。

    弱飖有些心驚地站了起來,回頭看他,道:不成!纓絡被她緊緊地握在掌心,清涼而柔滑,讓她想起無數次在夢裡觸摸過的那些絲緞,那些她隻能遠遠于街口掃過一眼的绫羅。

    在夢裡它們從她指間如水般流瀉,夢醒後掌中隻餘空落落的寂寥。

     有細碎的腳步聲從樓闆上響起,弱飖擡頭一看,見那個方才給過他們一錠元寶的公子跑了出來,卻又在梯上向着他們不言不語地站定了。

    展銘回看了那人一眼,掉頭回來道:我們走吧。

     連日的陰雨早已滌盡了這座城的喧嚣市氣,街道中滿眼逼人的綠意。

    兩人默然走着,好一會,展銘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道:不要緊。

    大不了我們今夜就走,不在蘇城呆了。

    弱飖晃了晃頭,賭氣似的将泥水踢得老高,任那些晦暗的點子濺在褲腳上。

    自娘親過世,自北到南,淪落至今。

    每一座城裡都有許多個顧大少,偌大個人世,為何卻如此狹窄逼仄,竟沒有給他們兩人留一個容身的地方! 總算是等到你們了!以為走小路就可以躲得過了麼?前面的路上顧大少活像是戲鼠的狸貓。

    嘩啦!四下裡一通亂響,十餘道白光閃過,他們的前後都被數條大漢占據了。

     弱飖上前一步,怯生生地道:是小女子不識擡舉,給大少賠禮了。

    您大人有大量,何必和我們這等人生氣?賠禮麼?顧大少走近了來,彎下腰,伸手去托弱飖的下巴,嘿嘿冷笑道:在這兒可不成,你跟我去個地方,讓我瞧瞧你誠不誠心? 展銘忍不住了。

    他手一動,一道清冽的光影掠過,當空似有菲薄的寒霧驟起,一道紅痕乍現于顧大少的脖根。

    啊!殺豬似的嚎叫打破了這雨中午後的靜谧,十來道白光結成一面炫目的刀網,向着展銘和弱飖當頭罩下。

    弱飖于腰間一抹,手中亦現出一道白芒,二人雙劍一合,便蕩起一大片光輪,将那些刀鋒盡數擋開。

    住手!讓這小子和我單挑。

    我倒要看看,這是哪裡的小賊,敢到蘇城來撒野!顧大少亮出了他的長刀。

     兩柄長刃在空中一下下地撞擊着。

    弱飖執劍立于一旁,身前身後數步之内,盡是虎視眈眈的大漢。

    顧大少這一認起真來,長刀舞動,帶起凜凜風聲,勢頭極是強橫。

    展銘的劍光已經收得很近了,隻在身前幾步,擋開顧大少的刀鋒,守得雖嚴密,但已處在了下風。

     一不留神,顧大少一刀割傷了展銘。

    刃上淌下一溜血珠,混在雨點中,飛到了弱飖的面上。

    大漢們都松了口氣,肆言調笑起來:看這小子熊樣。

    小姑娘,早早兒跟了我們大少爺罷!今兒夜裡可是春宵苦短呢! 展銘向弱飖點了點頭,弱飖握緊手中的劍,然後向顧大少猛地一躍。

    展銘長劍直劈,朝顧大少猛然砍下,居然是一個同歸于盡的架式!顧大少就不由地怔了那麼一瞬。

    展銘的劍尖已逼近了他的喉頭。

     大漢們怒叫着,手上的暗器都脫手而出。

    弱飖的劍鋒掄成一方光壁,暗器撞在光壁上,紛紛落地。

    展銘的劍尖已将要架在顧大少的脖子上,隻要有這位顧大少在手,他們兩個應該可以平安地走出蘇城。

     可就在這時,一道黑沉沉的銳芒撞在弱飖的劍上,卻蓦地回旋轉開,竟嵌進了展銘的右臂。

    展銘劍上的力道一弱,顧大少已回過神來,刀鋒一轉間,展銘眼瞧着就要被劈成兩半。

    展銘突然厲喝一聲,劍交左手,去勢詭異。

    顧大少的胸口上着了這一劍。

    弱飖沖上去拉了他,兩人的劍光合攏,大漢們手中的刀片如疾行船頭的水花般被輕易劈開,他們就這麼沖了出去。

     身後的追兵漸漸遠了,可叫嚣聲猶在耳畔。

    弱飖沒有半點欣喜。

    展銘,這是哪裡,我們好像迷路了。

    她望着這陌生的灰巷,有些惶惑地叫道。

    可她臂上一沉,展銘倒在她臂彎中。

    展銘,展銘!弱飖抱着他搖晃,卻赫然發覺他的面色灰敗,右臂上的傷口滲出墨色的汁水那镖有毒! 雨已停了。

    星星火花爆起,濺在弱飖的衫角,灼出幾道烏迹。

    失敗了十多次以後,這堆半濕的柴火終于燃起了通紅的火光。

    夾雜着灰燼的白煙蒸騰着,直沖上了這廢廟大殿半頹的梁架,熏得弱飖咳個不止,眼淚汪汪。

     弱飖将注滿了雨水的陶罐架在火上,不時有水滴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