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3

關燈
徐瀞遠打開手機,撥給朋友,笑嘻嘻說:“有人吃你的醋呢,我讓他跟你說話。

    ” 手機忽塞給程少華,他慌了,握着它像握着燙手山芋,瞪徐瀞遠一眼,不得不假正經說:“你好,我是程少華——” 電話彼端,寂靜無聲,沒回應。

    他等了又等,困惑地看向徐瀞遠。

    徐瀞遠拿回手機,繼續和無聲的彼端講話。

     “小毛啊,他很無聊吧?連你都要吃醋。

    剛剛那個是我的朋友程少華,聽到他聲音了吧,他硬要跟着我去聽五月天的演唱會,真是超級拖油瓶。

    ” 到底怎麼回事啊? 徐瀞遠講完,跟他解釋。

    “是我妹啦。

    ” “小毛是你妹?你妹不是已經……”死了。

    這句他打住,他看徐瀞遠認真說—— “我妹的綽号叫小毛,你知道為什麼嗎?她是女生,可是好笑的是她腳毛超長,每次都要我幫她剃掉。

    聽說很多美女都會這樣,賀爾蒙旺盛。

    ”她笑着回憶。

    “她很苦惱呢,本來叫她毛怪,被她嚴重抗議,改叫小毛。

    ” “你……一直打電話給她?” “對啊,她的手機還在用,有繼續繳費。

    你知道她的來電答鈴是什麼嗎?你聽看看——” 徐瀞遠又撥一次号碼,手機放他耳邊。

     他聽過,那次在醫院,他拿着她的手機,回撥她手機常播出的一組号碼,對方響起的答鈴聲,就是這首歌。

     五月天的《擁抱》。

     程少華明白了,徐瀞遠的妹妹,是五月天的歌迷。

     當答鈴結束,響起一個女孩爽朗的聲音—— “你好,這是徐甄宜的手機喔,對不起,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找我請留言。

    祝你天天開心,大吉大利!” 程少華聽着那麼青春愉快的聲音,想及徐瀞遠常常打着一通又一通無人接聽的電話,認真地跟已故的妹妹說話。

    想到此,眼眶濕,哽咽了。

     手機答鈴已經播完,徐瀞遠奇怪他幹嘛還不挂電話。

    她看他張嘴,又閉上,又張嘴,然後以一種艱難的、沙啞的嗓音,對手機那邊說—— “你好,我是剛剛打給你的程少華。

    我正在陪你姐姐排隊買票……這樣她尿急的時候,就可以去痛快撇尿,你知道憋尿會敗腎吧?現在氣溫高達三十四度,淩晨兩點,我們坐在水泥地,還不回家睡覺。

    小毛,你姐姐她……她很愛你……” 徐瀞遠掩面痛哭。

     程少華摟住她,也哭了。

    他繼續講。

    “還有,我以前不知道……五月天的歌很好聽,我會陪你姐去聽演唱會,買最好的票。

    我也祝你,天天開心,大吉大利!”講完電話,兩人抱一團痛哭。

     吓到一旁等着的人。

     九月,程少華,徐瀞遠,站在搖滾區,拿着螢光棒,跟一群五月天歌迷聽演唱會,他們也尖叫,他們也歡笑,他們也在動人的慢歌裡淌淚。

     在喧嘩的歡呼與動感的歌音裡,程少華不時偷偷望向身旁的徐瀞遠。

     看徐瀞遠在五月天的歌裡哭泣,在想念妹妹時淚汪汪,他發現他同樣會心悸,會濕眼眶。

    他看着成片螢光棒揮舞,在那些閃動的、交錯的光影間,在震動耳膜的歌音裡,她比台上的明星更動人。

     “我愛你……徐瀞遠。

    ” 他小聲說,看她因一曲一曲好歌而激動绯紅的臉。

    愛的告白,被音浪淹沒。

    她沒聽見,她跟歌迷一起對台上明星尖叫。

    她沒聽見,可是他說出來,自己卻激動不已。

    他沒想過,他固守的心牆,那些對愛的原則,會被這個人擊潰。

     他什麼都願意陪她做,隻盼她走出傷痛。

     當五月天唱起新歌《忘詞》,他和歌迷大聲唱,他其實是唱給徐瀞遠聽。

    那歌詞,也有他的心情。

    這女人,他愛得好苦,他是作家,但在面對她時,華麗的詞藻派不上用場,他隻能用最樸素的方式愛她。

    不是帶她上高級餐廳,不是買名貴禮物送她,而是最單純的陪伴。

    陪她聽演唱會,陪她看電影,聽她說心事,陪她吃喝,陪她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