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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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冷淡拒絕;更想到最後纖娘卧病,自己探病,纖娘刺傷苗振山,并自戕慘死的事情,從頭至尾地一想。

     李慕白這就完全明白了,纖娘始終鐘情著自己。

    因她恐怕自己也是苗振出的那一流江湖匪人,所以才發生後來的變故。

    到最後,苗振山死了之後,纖娘才明白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她那病恹恹的身子仍舊餘情未死,還希望自己能憐愛她。

    可是在那時自己卻因為孟思昭、俞秀蓮的事太傷了心,所以不願再在京中居住,因就說也許此後永不能再與她見面,她才至心灰意冷,再無生趣,才至以匕首自戕身死。

     “唉!這些事情到底怨誰呢?不怨她,因為她并非薄弱無情;也不能怨我,因為我對她并非毫無真情實意;隻怨命運,隻怨事情糾纏錯誤,隻怨人世坎坷。

    彼此都是命苦,彼此都是受人傾害的人,才至彼此反倒不能了解。

    唉!這都是前生孽債,情海浩劫!” 李慕白一面揮著淚想著,一面叫于二劃開了紙燒著。

    李慕白望著那火光飛灰,強按住胸中的悲感,然後就探手去摸懷中,摸著了染著冢中人碧血的那隻匕首。

    李慕白又發了一會怔,他并不取出那-回笆祝他卻取出商張銀票來,就交給于二說:“去年為纖娘的事,你也很麻煩。

    那時我就想要謝謝你,可是因為我走的倉猝,就沒有顧得,現在送給你這點錢,算是我替死的人給你道謝了。

    以後你若有工夫呢,可以到這裡給纖娘的墳上添些土,隻要不至叫她的屍骨露出來就得了!” 于二接過了錢,請安道謝,并且笑著說:“李大爺,你放心罷!逢年按節我準到翠纖的墳上來添土,絕不能叫她像“妓女告狀”唱的似的,那麼沒有人管!”他還要往下說,李慕白卻揮手叫他走去,并叫車停在這裡,他就一個人往南走去。

     往南走了一裡多地,那邊就是一片葦塘;蘆葦初生,像針一樣地一叢一叢的在那汪洋的水面露出。

    李慕白在塘邊站立了一會兒,看得四下無人,他就由懷中取出那隻匕首來,使出力量來遠遠的一抛。

    隻見遠處濺起了水花,李慕白随即轉身走去,連頭也不回。

    走到停車之處,就叫趕車的快走,回東四三條去。

     李慕白坐在車上,此時他精神奮起,已無剛才那凄恻悲傷之意。

    他極力想著營救德嘯峰、對付黃骥北的辦法,以摒除對于纖娘那已盡的情思。

    趕車的也莫名其妙,這位大爺是怎麼回事?他隻聽李慕白的吩咐,就急急地趕看車走。

     車進了前門,經過東長安街。

    正要回東四三條去,李慕白在車上坐著,心裡正痛快著,想著完了,身邊的一切兒女私情全都結束了。

    現在隻有德嘯峰的友情未報,與黃骥北的争鬥未決,然而那都好辦。

    正在這時,車将要轉過東四牌樓,忽然聽得車後嗒嗒地一陣急快的馬蹄聲,是有人騎馬趕來。

     并且馬上的人發出嬌細的、清亮的聲音,呼道:“李慕白,李大哥!” 駿馬嬌姿微言感情義明槍駿馬嬌姿微言感情義李慕白在車上很驚訝,心說:這是誰叫我?剛要叫車停住,回頭去看,車後的馬匹已然趕到了。

     馬上是一位年輕女子,青帕包頭,渾身青色的緊身衣褲,一雙白布弓鞋蹬著紅銅馬蹬,鞍下挂著雙易,鞍上帶著簡便的行李包裹;馬上的姑娘是芳頰俊眼,略帶風塵之色,頭上身上包裹上也都浮著一層沙土。

    原來不是别人,正是巨鹿縣的俞秀蓮姑娘。

     李慕白一看,悖不禁又驚訝,又慚愧,又傷心。

    驚訝的是,俞秀蓮姑娘怎麼也到北京來了,看她這個樣子還是才進城;慚愧的是去年春天,耶雪地寒晨,秀蓮姑娘因追趕自己,雪滑-跌,她竟因羞憤要抽刀與自己決鬥,如今又見了面,她還招呼著自己,未免使自己無顔對她;傷心的是,見秀蓮現在還穿著白鞋,可知道她這些日來依舊在故鄉青春獨處,過著凄慘的歲月。

     這時俞秀蓮芳頰微紅,也似乎很難為情的樣子。

    她就一手勒馬,一手提鞭,向李慕白說:“我不知道李大哥來了;我要知道李大哥在此處,我在路上也不至于這麼急。

    德五哥的官司到底怎樣了?”- 钅槳漬獠胖道,原來秀蓮姑娘也是在家裡聽見德嘯峰陷獄的事情,才趕到北京來的。

    心說:“這一定又是史胖子做的事。

    那日黃昏細雨之下,他到南宮把我找著,後來他又與我分手走了,大概他就是又往巨鹿請命姑娘去了。

    俞姑娘現在來到也好,她可以保護德嘯峰的家眷,總比自己要方便得多。

    不過俞秀蓮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子,她第一次到北京來,就在郊外把吞舟魚苗振出給殺了。

    這次她又來到北京,一定是聽史胖子說了不少黃骥北陷害德嘯峰的事,她現在一定是懷著滿腔的憤怒而來,以後實在難免她又在北京做出甚麼激憤的事情。

    那時不但不能保護德家,倒許給德家惹禍。

    因此李慕白不想與秀蓮多談話,但到此時想要不多談也是不可能了,于是就叫車慢慢地向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