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慕白在北京又有許多好朋友,不多日子必能把他營救出來。

    我現在來告訴你,就是那胖盧三、徐侍郎要是趁這時候逼你從良,你可不準跟他們去。

    李大爺待你不錯,你可得講點義氣;要不然李大爺出獄之後,一定不依你;我姓史的若知道了,也是誰也不能饒!”說時繃著臉上的胖肉,态度很是兇惡。

     纖娘和她母親全都吓得臉色煞白,心突突地跳,兩條腿打顫。

    那姓史的胖客人說完,又囑咐道:“你們聽明白啦!”纖娘點頭說:“聽明白了!”姓史的說:“好!好!”說畢,轉身就走。

    少時聽得一陣沉重的樓梯聲音,那胖客人就走了。

     這裡纖娘掩面哽咽著哭起來。

    謝老媽媽嘴裡叨念著說:“這是哪兒來的事,咱們都答應人家徐大人了,難道能夠反悔嗎?再說咱們吃堂飯的,看誰有錢,就能跟誰從良。

    他姓李的天殺的,在咱們這兒才花了幾個錢,就能攔得住咱們不嫁徐大人?這樣的人,真是殺了砍了也不多呢!”她又指著翠纖說:“這都是你,瞧上了他小白臉兒,跟他那個窮鬼,磨了那些日子。

    依著我,那回他吐了你一床,第二天就不見他面,也不至于他把盧三爺給打了。

    現在犯了案,還差點把咱們也連累上。

    你也不想想,你爸爸臨死的時候,囑咐你甚麼?我跟看你受了多少苦?你難道就在這班子混一輩子嗎?還是跟那窮鬼受罪去?現在這不是托菩薩保佑,徐大人看得起咱們,又有盧三老爺那位貴人,成全著咱娘兒倆。

    這明兒一過去,你也做做官太太,我也跟你享享-;偏偏又來了這麼一個胖東西。

    你别瞧他穿的闊,多半也是個賊。

    他來恐吓咱們!哼!咱們才不怕他呢!明兒我非得告訴盧三爺不可,不管他那一套。

    回頭我就跟掌班的算賬,明兒咱們就搬出去,看李幕白跟這姓史的能夠把咱們怎麼樣了?” 這時纖娘聽了她母親提到她父親臨死時說的話,又噜嗦著不該與李慕白那樣好,不禁芳心如絞,躲到裡間,一頭倒在床上痛哭。

    不想又把那蘇漆的枕匣觸碰一下,裡面的匕首響了一聲,這越發觸動她的傷心之事,因此就想起她以往的凄慘身世。

     原來謝纖娘是淮陽青江浦人。

    她的父親名叫謝七,會幾手武藝,也能讀點詩文,畫幾筆畫兒,并會諸般雜技,向在一位财主家中幫閑為生。

    謝老媽媽年輕時是一個娼妓,後來嫁了謝七,就生了纖娘。

    纖娘在七八歲時,謝七就被那财主家辭掉,閑了些日,竟弄得衣食不繼。

    謝七無法,幸仗著他為人聰明,會要些玩藝。

    他能夠把五把短刀上下地扔著,去用手接,手裡永遠拿著兩把,空中飛著三把,決不叫一把刀掉在地下。

    他并且還會吞寶劍、變戲法;并教會了纖娘打花鼓、唱小曲,于是便一家三口,在各處飄流著,賣藝度日,有時也能掙不少的錢。

     十幾年來,纖娘随著父親各地行走,雖然飽受風霜,備嘗辛苦,但卻出落成一位絕世的美人。

    她父親謝七曆年賣藝所得,也積蓄了幾個錢,而且年紀也老了,便不想走江湖,遂在河南駐馬店的地方住下,打算買幾畝田地,在此落戶。

    不料卻被本地一個惡霸看見了纖娘的姿色,這個惡霸名叫吞舟魚苗振山,是河南省有名的英雄。

    此人臂力驚人,慣使一口撲刀,水性也精通。

    并且能打飛镖,百發百-校走江湖三十餘年,從來沒遇見過對手。

    此時已有五十多歲了,但他還時常出外。

    每次從外面歸來,必是金銀滿載,而且帶回來美貌年輕的女人,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得來的?積年既久,他弄得有數十頃良田,蓋得很大的莊院,養了一百多個長工和莊丁。

    居然也與官府往來,成為本地的紳士,人喊呼之為“苗大員外”。

    不過這種尊稱,總是當著他手下的人,背地裡卻叫他“苗老虎”。

    因為苗振山獨霸一方,魚肉鄉裡,無惡不作,真比老虎還要厲害,鄉間的人沒有不在表面怕他,心裡恨他的。

     苗振山沒有正式的老婆,隻有曆年在外面拐騙搶掠和在本地霸占的女人,約有二十幾個;雖然個個也穿綢著緞,似玉如花,但其實比囚犯還要可憐。

    因為苗振山性情極為暴虐,并且多疑,對于屬于他的那些可憐的女人,時常打罵。

    偶有言語和行為不慎,被他起了疑,那就非被他慘害不可。

    有人說:進他門的婦女,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可是現在隻剩二十幾個。

    那些可憐的女人,都不知怎麼糊糊塗塗地就死了。

     這次他看見了謝七的女兒纖娘,就用一種強硬的手段,把纖娘得到手裡,把謝七和謝老媽媽安置到莊院後面的一間破土房裡去住。

    頭一個多月還很寵愛纖娘,給纖娘做紅緞衣裙,打金首飾,也不虐待纖娘;可是過了些日,他就發起脾氣來,抓了個隙兒,打了纖娘一頓鞭子。

    纖娘是在江湖長大了的,性情未免放縱,就哭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