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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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兩銀票,我若不收下,倒許得罪了他,遂即把信件和銀票收起,想到他病了,應當去看看他;可又忘了他住在東四牌樓幾條胡同,隻得到明日看他如再不來,那就是他的痛還沒好,自己再去看他也不遲。

     晚飯以後,李慕白到大街錢莊裡,把那張一百兩的銀票換成了零的。

    将銀票帶在身邊,就想回店房。

    不料才走到珠寶市北口,就見從北邊來了一輛簇新的大鞍車,車上有婦人的聲音,招呼道:“李大老爺!”李慕白覺得十分詫異,站住腳。

    那輛車來到臨近停住,李慕白才看出來,原來卻是那謝老-杪琛P幌四镉沙道锾匠錾淼潰骸襖罾弦,你出城來了?”說時倩然微笑著。

    李慕白的臉上不禁又飛紅起來,便向西指著說:“我就住在西河沿。

    ”纖娘說:“晚上你可一定邀上德大老爺,上我們那兒去?”李慕白說:“德老爺他受暑了,今天不能出城。

    ”纖娘就:“那麼你一個人去?”李慕白點頭說:“我一定去!”纖娘笑著點頭說:“好吧,回頭可準見!”說時秋波一轉,嫣然一笑,進到車?。

    車輛趕進珠寶市口裡去了。

     這裡李慕白怔了半晌,心中十分後悔,不應該她今年晚上來,于是懊惱著回到店房。

    忽又想起:德嘯峰的來信,叫我應當随意尋樂,以我現在這樣情況,徒自煩惱,以酒澆愁,也是無濟于事;還不如随意玩耍玩耍,找個風塵中的可憐蟲,彼此談談,也省得寂寞。

    于是等到天黑,換上衣服,就往寶華班去了。

     此時,寶華班裡的纖娘應酬走了一批客人,心裡覺得十分寂寞,仿佛期待著一個人來似的。

    她自己也不了解,為什麼昨天來的那個姓李的青年,永遠懸在她自己的心上,不能釋去。

    就想,今天在前門大街遇著他;他說是回頭準來;可是看他也是很窮酸的樣子,恐怕他決不肯在這花錢的地方常走吧。

    呆呆地坐著,不禁想起李慕白那清瘦的面容,寒儉的衣裳和那雙灼灼有神的眼睛。

    心中覺得這個人又是可憐,又是可愛。

    由此又想到自己過去的身世,以及茫茫的将來,不禁滾下幾點眼淚。

    因恐怕被母親看見,趕緊背著燈,把眼擦了擦;轉過頭來,看著燈依舊覺得刺眼,那殘淚挂在睫毛上如同晶昌的明珠一般。

    此時樓下各姊妹房中,騰起了歡笑之聲。

     纖娘坐了一會兒,因見沒有其麼客人來,她剛要到裡屋來,躺在床上歇息歇息,忽聽樓下有毛夥大聲喊說:“翠纖姑娘的客!”謝老媽媽趕緊打起簾子,少時就聽樓梯一陣響。

    謝老媽媽向外笑著-:“李老爺來啦!”纖娘這時也有了精神,理了理發,站起身來。

    就見李慕白換了一件寶藍綢子的長衫,手持折扇進來,纖娘笑道:“李老爺說來就真來了!”李慕白微笑著說:“我這個人向來不失信的!”遂即寬了衣。

    謝老媽媽給倒了一碗茶,放在李慕白的面前;纖娘很殷勤地向李慕白問道:“李老爺若不願意喝熱茶,我這兒有自己泡的酸梅湯!”李慕白一面揮著扇子,一面說:“随便,随便!”纖娘卻很敏捷地進裡間去了。

     這裡謝老媽媽向李慕白笑著說:“我們姑娘真跟李老爺有緣。

    别的人來,她向來沒這麼高興。

    ” 李慕白微笑了笑。

    少時裡間的紅綢簾一敢,纖娘端著一個小銀碟子,上面一隻仿康熙五彩的茶碗,雙手捧在李慕白的面前;李慕白微欠身接過來,喝了一口,覺得香甜清涼。

    纖娘在旁笑著問道:“你嘗我做的這酸梅湯,不錯吧?”李慕白連說:“很好!很好!”這時才詳細打量纖娘。

    隻見纖娘今天梳的頭改變了一個樣式,卻更顯得嬌媚,頰上胭脂此昨天還淺些;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的綢衣褲,鑲著紫邊,不太肥,是越顯得俏麗。

     少時纖娘坐在對面,臉上帶紅暈,向李慕白問道:“李老爺,你是住在西河沿嗎?”李慕白點頭說:“我住在西河沿元豐棧。

    ”纖娘又問:“太太沒有跟來嗎?”問這句話時,特意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注視著李慕白的表情。

    李慕白微笑了笑-:“我還沒有娶妻。

    ”此時謝老婆婆出屋去了。

     纖娘默然了一會兒,又接著與李慕白談話,她就問:“李老爺現在在哪個衙門?”李慕白說:“我來此不久,還沒有找著事。

    ”纖娘微皺了皺眉,說:“我聽說現在做官也不容易,有許多位老爺-際巧趺春虿怪府、候補道台,都放不了實缺。

    ”李慕白微笑,說:“我倒不想做官。

    我來到北京,原是打算找個小差使;可是來到這裡一看,一來不容易找到,二來我也不願意作,隻在這裡閑住著。

     幸有那位德老爺,我們交情很厚,常在一起玩,還不至于寂寞。

    ” 纖娘聽了李慕白這些話,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