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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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壓緊,用布來遮在上面,等到它變成了紅褐色透出香氣來時,再從箱裡倒出來曬幹,然後放在爐火上烘焙。

    經過了這幾重手續,葉子已完全幹燥,而紅茶也就告成了。

    制綠茶時,那麼先将采下的嫩葉放在蒸籠裡蒸一下,或鐵鍋上炒一下,到它帶了黏性而透出香氣來時,就倒出來,鋪散在竹席上,用扇子把它用力地扇,扇冷之後,立即上爐烘焙,一面烘,一面揉搓,葉子就逐漸幹燥起來。

    最後再移到火力較弱的烘爐上,且烘且搓,直到完全幹燥為止,于是綠茶也就告成了。

     過去我一直愛吃綠茶,而近一年來,卻偏愛紅茶,覺得酽厚夠味,在綠茶之上;有時紅茶斷檔,那麼吃吃洞庭山的名産綠茶碧螺春,也未為不可。

     在明代時,蘇州虎丘一帶也産茶,頗有名,曾見之詩人篇章。

    王世貞句雲:“虎丘晚出谷雨後,百草鬥品皆為輕。

    ”徐渭句雲:“虎丘春茗妙烘蒸,七碗何愁不上升。

    ”他們對于虎丘茶的評價,都是很高的;可是從清代以至于今,就不聽得虎丘産茶了。

    幸而洞庭山出産了碧螺春,總算可為蘇州張目。

    碧螺春本來是一種野茶,産在碧螺峰的石壁上,清代康熙年間被人發見了,采下來裝在竹筐裡裝不下,便納在懷裡,茶葉沾了熱氣,透出一陣異香來,采茶人都嚷着“吓殺人香”。

    原來“吓殺人”是蘇州俗語,在這裡就是極言其香氣的濃郁,可以吓得殺人的。

    從此口口相傳,這種茶葉就稱為“吓殺人香”。

    康熙南巡時,巡撫宋荦以此茶進獻,康熙因它的名兒不雅,就改名為碧螺春。

    此茶的特點,是葉子都蜷曲,用沸水一泡,還有白色的細茸毛浮起來。

    初泡時茶味未出,到第二次泡時呷上一口,就覺得“清風自向舌端生”了。

     從前一般風雅之士,對于吃茶稱為品茗,原來他們泡了茶,并不是一口一口地呷,而是像喝貴州茅台酒、山西汾酒一樣,一點一滴地在嘴唇上“品”的。

    在抗日戰争以前,我曾在上海被邀參加過一個品茗之會。

    主人是個品茗的專家,備有他特制的“水仙”“野薔薇”等茶葉,并且有黃山的雲霧茶,所用的水,據說是無錫運來的惠泉水,盛在一個瓦铛裡,用松毛、松果來生了火,緩緩地煎。

    那天請了五位客,連他自己一共六人。

    一隻小圓桌上,放着六隻像酒盅般大的小茶杯和一把小茶壺,是白地青花瓷質的。

    他先用沸水将杯和壺泡了一下,然後在壺中滿滿地放了茶葉,據說就是“水仙”。

    瓦铛水沸之後,就斟在茶壺裡,随即在六隻小茶杯裡各斟一些些,如此輪流地斟了幾遍,才斟滿了一杯。

    于是品茗開始了,我照着主人的方式,啜一些在嘴唇上品,啧啧有聲。

    客人們贊不絕口,都說“好香!好香!”我也隻得附和着亂贊,其實覺得和我們平日所吃的龍井、雨前是差不多的。

    聽說日本人吃茶特别講究,也是這種方式,他們稱為“茶道”,吃茶而有道,也足見其重視的一斑。

    我以為這樣的吃茶,已脫離了一般勞動人民的現實生活,實在是不足為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