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立宗支粵西存殘局 殉偏疆岩下表雙忠

關燈
法。

    當即斬門而入,猛見王雜毛裸體出來,清兵曉得厲害,一陣亂箭,把雜毛身上,插成刺蝟一般,可憐這武都司女,亦死于亂軍之中。

    箭尚不怕,何惜開刀。

    原來清兵已偵得王雜毛娶婦消息,先數日故意緩攻,到了雜毛娶婦這一夕,始下令攻城,卻又佯攻得勝門,暗令奇兵從進賢門入,遂得了南昌城。

     南昌既下,進趨贛州,贛州守将王進庫,本未歸明,前時金聲桓攻贛,進庫僞稱願降,隻是誘約不出。

    後來聲桓向粵乞援,李成棟亦越嶺來攻,進庫仍用老法子,去賺成棟。

    成棟還軍嶺上,嗣因進庫背約,複大舉攻贛,進庫乘其初至,突出精騎拒戰,擊退成棟。

    成棟走信豐,清兵由贛州南追,警報達成棟左右,佥議拔營歸廣州。

    成棟不允,部下大半亡去。

    那時成棟進退兩難,隻命左右進酒痛飲;飲盡數鬥,醺然大醉,左右挽他上馬,到了河邊,不辨水陸,策馬徑渡,渡至中流,人馬俱沉,明時遺臣,多亡于成棟之手,一死不足贖罪,但是有負珠圓。

    部兵四散,清兵遂進陷廣州。

     是時清鄭親王濟爾哈朗亦率兵下湖南,湖南諸鎮将,望風奔潰。

    何騰蛟聞警,亟自衡州趨長沙,到了湘潭,探悉清兵将到,遂入湘潭城居守。

    城内虛若無人,正想招集潰兵,忽有舊部将徐勇求見,騰蛟開城延入,徐勇帶數騎入城,見了騰蛟,低頭便拜。

    拜畢,勸騰蛟降清。

    騰蛟道:“你已降清麼?”徐勇才答一“是”字。

    騰蛟已拔劍出鞘,欲殺徐勇,勇躍起,奪去騰蛟手中劍,招呼從騎,擁騰蛟出城,直達清營。

    騰蛟不語亦不食,至七日而死。

    湘、粵諸将,聞騰蛟兇信,多半逃入桂林。

    桂王複欲南奔,式耜力谏不聽,遂走南甯。

    一味逃走,真不濟事。

     會清恭順王孔有德,已轉戰南下,克衡、永各州,進逼桂林。

    式耜檄諸将出戰,皆不應;再下檄催促,相率遁去。

    桂林城中,至無一兵,隻有明兵部張同敞,自靈州來見。

    式耜道:“我為留守,理應死難,爾無城守責,何不他去?”同敞正色道:“昔人恥獨為君子,公乃不許同敞共死麼?”可謂視死如歸。

    式耜遂呼酒與飲,飲将酣,式耜取出佩印,召中軍徐高入,令赍送桂王。

    是夕,兩人仍對酌。

    至天明,清兵已入城,有清将進式耜室,式耜從容道:“我兩人待死已久,汝等既來,正好同去,”倒也有趣。

    便與偕行。

    至清營,危坐地上。

    孔有德對他拱手道:“哪位是瞿閣部先生?”式耜道:“即我便是,要殺就殺。

    ”有德道:“崇祯殉難,大清國為明複仇,葬祭成禮,人事如此,天意可知。

    閣部毋再固執。

    我掌兵馬,閣部掌糧饷,與前朝一轍,何如?”式耜道:“我是明朝大臣,焉肯與你供職?”有德道:“我本先聖後裔,時勢所迫,以緻于此。

    ”同敞接口大罵道:“你不過毛文龍家走狗,遞手本,倒夜壺。

    安得冒托先聖後裔?”罵得痛快,讀至此應浮一大白。

    有德大憤,自起劈同敞頰,并喝左右刀杖交下。

    式耜叱道:“這位是張司馬,也是明朝大臣,死則同死,何得無禮?”有德乃止,複道:“我知公等孤忠,實不忍殺公等,公等何苦,今日降清,明日即封王拜爵,與我同似,還請三思。

    ”式耜抗聲道:“你是一個男子漢,既不能盡忠本朝,複不能自起逐鹿,顔事虜,作人鷹犬,還得自誇榮耀麼?本閣部累受國恩,位至三公,夙願殚精竭力,掃清中原,今大志不就,自傷負國,雖死已晚,尚複何言。

    ”語語琳琅。

    有德知不可屈,館諸别室,供帳飲食,備極豐盛。

    臬司王三元、蒼梧道彭,百端勸說,隻是不從,令薙發為僧,亦不應,每日惟賦詩唱和,作為消遣。

    過了四十餘日,求死不得,故意寫了幾張檄文,置諸案上,被清降臣魏元翼攜去,獻諸有德。

    有德命牽出兩人就刑,式耜道:“不必牽縛,待我等自行。

    ”至獨秀岩,式耜道:“我生平頗愛山水,願死于此。

    ”遂正了衣冠,南面拜訖。

    同敞在懷中取出白網巾,罩于身上,自語道:“服此以見先帝,庶不失禮。

    ”遵同就義。

    同敞直立不仆,首既墜地,猶猛躍三下。

    時方隆冬,空中亦霹靂三聲。

    浩氣格天。

    式耜長孫昌文,逃入山中,被清降将王陳策搜獲,魏元翼勸有德殺昌文,言未畢,忽仆地作吳語道:“汝不忠不孝,還欲害我長孫麼?”須臾,七竅流血死,但聞一片鐵索聲。

    有德大驚,忙伏地請罪,願始終保全昌文。

    也隻有這點膽量。

    一日,有德至城隍廟拈香,忽見同敞南面坐,懔懔可畏,有德奔還,命立雙忠廟于獨秀岩下。

    瞿張二人唱和詩,不下數十章,小子記不清楚,隻記得瞿公絕命詩一首道: 從容待死與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張。

     三百年來恩澤久,頭絲猶帶滿天香。

     式耜一死,自此桂王無柱石臣,眼見得滅亡不遠了,容待下回再叙。

     何騰蛟、瞿式耜二公,擁立桂王,号召四方,不辭困苦,以視蘇觀生之所為,相去遠矣。

    梁鍙、丁魁楚、劉承胤輩,吾無譏焉。

    然何、瞿二公,曆盡勞瘁,至其後勢孤援絕,至左右無一将士,殆所謂忠荩有餘,才識未足者。

    至若金聲桓、李成棟二人,雖曰反正,要之反複陰險,毫不足取,即使戰勝,亦豈遂為桂王利?是亦梁鍙、丁魁楚、劉承胤等之流亞也。

    本回為何、瞿二公合傳,附以張司馬同敞,餘皆随事叙入,為借賓定主之一法,看似夾雜,實則自有線索,非徒鋪叙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