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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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突破了:一種躍升為主宰世界的大國的突破。

    這樣的突破當然不可能通過呆在自家做道德手工活兒之類的途徑來達到。

    既然如此,那就打仗,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對全世界的人發動戰争,好讓全世界的人都心服口服,都喜歡我們,這就是“命運”(多麼的“德意志”,這個詞,一個前基督教的原始語音,一個悲劇性的神話的音樂戲劇的主題!)作出的決定,我們就是為了它而熱情洋溢地(隻有我們是熱情洋溢地)踏上征途——堅定不移地以為,德國的時代已經來臨;曆史支持我們;繼西班牙、法國和英國之後輪到我們來打造世界和領導世界了;二十世紀屬于我們,在開創于數百年前的資産階級時代結束之後,世界必須在德意志的影響之下,也就是在一種還沒有完全作出最終定義的軍事社會主義的影響之下,來上一次洗心革面。

     這種想法,我不想稱之為觀念,同那種想法,即我們是被迫參戰的,是神聖的困頓呼喚我們拿起武器,而這些武器其實是早就準備好了,我們其實也早就學會了熟練使用,它們的傑出性能始終散發出秘密的使用的誘惑,同時相安無事地占據着我們的頭腦——外加那種對四面楚歌的擔憂,而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們隻有依靠我們自身的強大力量,也就是說:依靠那種立即在别人的國家開展戰争的能力。

    就我們的情況而言,進攻和防禦是一回事:它們共同塑造了災難、使命、偉大的時刻、神聖的困頓的激情。

    就讓國外的那些民族把我們視作正義和和平的破壞者吧——我們有辦法把世界打他個底朝天,直到它徹底改變對我們的看法,不僅欽佩我們,而且也熱愛我們為止。

     千萬可别有人以為我這是在出自己的洋相!我沒有理由這樣做,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因為我根本不可能要求把自己完全排除在那種普遍的群情激昂之外。

    誠然,學者本性裡固有的成熟穩重可能每每會阻止我發出響亮的歡呼,我的心底裡甚至還有可能會下意識地冒出些許批判性的疑慮,而你想的是人人都想的,你感受的是人人都感受的,對此我有可能也會在瞬間萌生出一絲不快,即便如此,我那時卻是真誠地分享着這種激動情緒的。

    不錯,像我們這樣的人确實會懷疑人人的想法是否就是正确的想法。

    然而,對于地位比較優越的個性而言,偶爾地,一次性地——而這種偶爾和一次性除了此時此地還能上哪裡去找呢——遁入芸芸衆生,成為滄海之一粟,來無影,去無蹤,卻又不啻為一種巨大的享受。

     為了到各家告别,也為了進一步完善我的裝備補給,我在慕尼黑停留了兩天。

    城裡的氣氛總的來講是莊嚴肅穆的,但也有驚慌和恐懼的情況發生,比如突然大家都會風傳說自來水管裡被人下了毒,或者有人認為在人群裡發現了一個塞爾維亞間諜。

    為了避免由于這樣的誤會而被人打死,布賴薩赫爾博士在自己的胸前别滿了黑白紅三色徽章和小旗幟,我是在路德維希大街和他不期而遇時看到他的這副裝扮的。

    戰争狀态,最高權力從民事轉到軍事,轉到一個将軍手中,由他來發布文告和聲明,人們對此雖然能夠接受,心裡卻是不無隐憂。

    而當人們得知,王室成員們都以統帥的身份動身前往他們的大本營,身邊将有精明強幹的參謀長們協助工作,不大可能造成重大損失之後,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算是落了地。

    總之,他們這些人一路上都受到民間的熱烈歡迎。

    我看見一支支的槍管上都裝飾着花束,一團一團的人馬,在用手帕捂住鼻子的女人們的陪同下,邁步走出營房大門,老百姓飛速地圍攏,發出一陣陣歡呼,這些被提升為英雄的農村小夥自豪地、腼腆地沖着人群傻樂。

    我看見一個非常年輕的軍官站在一節電車車廂後面的平台上,把頭扭向一邊,心事重重地獨自發呆,神情緊張,顯然是在擔心自己此去恐怕小命難保——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頭來,迅速地展開笑顔環顧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剛才的表現。

     我又一次感到高興的是,我知道自己也和他處于同一種情況,而不是躲在那些保家衛國的人背後苟且偷安。

    實際上,至少是眼下,我是我們這個熟人圈子裡唯一一個上前線的人:反正我們強大得很,人多的是,能夠有充分挑選的餘地,能夠充分考慮文化方面的需要,能夠給予許多人免服兵役的機會,而隻讓完全符合年輕勇猛條件的男子漢們到前線去沖鋒陷陣。

    我們圈子裡所有的人幾乎都能證明自己在健康方面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損害,這些毛病在以前幾乎是不為人所知的,但現在冒出來卻能夠讓他們免除兵役。

    那個蘇加姆比爾人克虐特裡希是輕度的結核病。

    畫家齊恩克患有百日咳樣的哮喘,為了治療這個病他常常退出社交活動,而他的朋友巴普提斯特·施彭格勒則是,衆所周知地,走到哪兒、病到哪兒,不是這病、就是那病的病包兒。

    年齡上還算年輕的工廠主布林格爾看來是後方不可或缺的工業家;而撞塞子樂隊呢,又是這個首府的藝術生活中一個太重要太重要的元素,以至于其成員,當然也包括施維爾特費格在内,不應該不被排除在服兵役的範圍之外。

    另外,魯迪前些時候還不得已做了一次手術,這次手術讓他失去了一個腎,而這個情況也借這次機會公諸于衆,這着實讓人吃驚了有一小會兒。

    你會突然聽人說,他隻靠一個腎過活——但似乎也完全夠用了,而且女人們很快就把這事兒給忘在腦後去了。

     我其實還可以繼續這樣數落下去,一口氣舉出一堆我前面出于厭倦、庇護,出于體諒而略過不提的例子來,這些人都在施拉金豪芬夫婦家中和植物園附近姓碩伊爾的女士們家中進進出出——這些人身上不乏對這場戰争的,就如同對上一場戰争一樣的原則性反感,他們身上同時還兼具有:對萊茵聯盟的回憶,對法國人的親近,天主教徒對普魯士的厭惡,以及諸如此類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