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感情·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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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樣。

    ” “你做了複員的準備?” “我?不知道。

    ” 邬中再不說話了,他感到今天已經說得太多,又違犯了自己的禁忌。

    “言多必失”,這是他自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的座右銘,當然是偷偷放在心裡的座右銘,不敢真正貼到辦公桌上。

    他也有他的矛盾,一方面要規定自己盡量少講話;同時又有很多最新的心得很想能有機會同别人交流交流。

    有時,在某個特定的環境下,受到某種誘惑和啟發,就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一些來,但這些流露出來的部分大都是非常膚淺的和經過了修飾的。

    在他心裡,還有一個保險櫃,鑰匙已經化成鐵水了,絕對不能打開,那裡面藏的究竟是一些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認為,保險櫃不僅是他一個人有,就連那在他看來是天真幼稚的徐凱,心裡難道就沒有一個保險櫃嗎?今天他提出的感情問題,很可能就是從保險櫃縫裡露出來的一張紙角。

    他覺得,所不同的是,各人心中的保險櫃用處不同。

    有的人把東西藏進保險櫃,準備沉到海底去;有的人把保險櫃裡的圖紙付諸實施;還有的人猶猶豫豫,縮手縮腳,想用又不大膽用,最後等于不用。

    他自己是屬于付諸實施的一類,心中既然藏着寶,就要讓它發揮作用。

    沉海的是蠢人,猶豫的是庸人,隻有能付諸實施的人才是英雄豪傑。

     徐凱坐在沙發裡,将背部、頭部和雙手都貼緊在沙發的各個部位。

    這種坐的姿勢同陳政委在傷腦筋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他并不是有意模仿陳政委,而是不知不覺就坐成了這個樣子。

    當陳政委在的時候,這種姿勢不會在他身上出現,隻有當政委不在時,思想和精神處于自由自在、無所拘束的情況下才會這樣。

    此時邬中不講話,他也不講話。

    他沒有想到什麼保險櫃的問題,而是在繼續追趕着奇妙的感情姑娘舍不得放手。

    感情是一個女妖,是具有無限誘惑力的妖化美女,在任何情況下她都不讓你看清她的面目,隻讓你看見背影。

    那背影無論怎樣形容其婀娜多姿也不過分,具有看不見的神力、魔力,吸引着你喪失自制的功能,孜孜不倦地追趕着她。

    你總想看清她的面孔,但你永遠也追不上,永遠也看不清。

    她就是這麼奇怪,這麼讨厭,這麼害人,令人陷入痛苦和陶醉。

    有人認為隻有男女相戀的感情才是這樣,其實大不為然,還有許多種感情,何嘗不是這樣?如果不是對于後代有感情,就不會有人植樹了;如果不是對于真理有感情,就不會情願抛頭顱、灑熱血了。

    為什麼有些人可以沒有感情呢?他與感情是兩塊同極對置的磁鐵嗎?磁鐵也隻有在同極對置的時候才能相斥,把其中一塊調過頭來也同樣會吸引到一起。

    邬中是反對感情的,究其實,他難道真是沒有任何感情?也許他對同志沒有感情,對人民沒有感情,對他的父母兄弟可以沒有感情,對與他關系最密切的妻子也可以冷漠無情。

    但是,所有這些無情都有它的反面,不愛大家就是因為太愛自己;不愛人民就是愛着人民的敵人;不愛美好的事物就是正在迷戀着醜惡的事物。

    每個人都離不開感情的糾纏。

    與其改弦易轍去追求邬中的感情,還不如繼續保留徐凱的感情。

    愛一愛他人吧!總比光愛自己好些。

    徐凱決定我行我素,不被邬中牽引。

     對坐無言是難堪的,邬中決定暫時離開這裡,約定過一會兒再來。

     他走後不久,陳政委回來了,徐秘書密切注意着他走路的動作,如果他心裡輕松愉快,那隻空袖筒是會擺動的,如果空袖筒直垂着不動,就不要問政委心情如何了。

    政委走進門,空袖筒底下像吊了一個鉛球一樣,這鉛球因為在心裡裝不下,分了一部分放進袖筒裡。

     “什麼時候了?”政委第一句話是問的時間。

     “九點半了。

    ”徐秘書看看表說。

     “我去了幾個小時?” “三個小時,是六點半去的。

    ” “邬中沒有來吧?” “來了,又走了,等一會兒還會來的。

    ” 徐秘書接過政委手上的皮包,自己拿着,待政委坐下以後,他也在床沿坐下,正要開口問問情況,政委先說了。

     “我上當了!”他眼睛發呆地望着前方說。

     “……”徐秘書要問的話沒有問出來。

     “被人家耍了一頓。

    ” “誰呢?” 陳政委擺擺手,表示叫秘書不要插嘴,他要一直說下去。

     “我把文工團範子愚他們交來的材料送去,人家看了,退回給我,說這是保守派搞的。

    保守派,要保彭其,才把這樣的材料送來。

    我問他們掌握了一些什麼材料,他們隻是笑,笑得不誠懇,像拿我開心一樣。

    ”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