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碎裂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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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算了,明天把彭其送到北京去,他的問題拿到那裡解決。

    叫我也做好準備,等候通知,趕到北京參加鬥彭。

    ” “黨委委員都叫他們回去?”徐秘書問。

     “已經來了……”陳政委沉吟片刻,“還是開吧,開個半天也行,别的事做不了,就給彭其做點端正态度的工作吧!明天上午開,你通知一下。

    下午再派飛機把彭其送去。

    ” “那我到文工團做工作去。

    ”江醉章站起來要走。

    “你跟他們講硬的,”政委說,“不通也要通,馬上把彭其送回來。

    ” “好,反正是不能影響明天上午的黨委會。

    ”江醉章說完走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十分,彭其又坐上了他那部黑色轎車開進了司令部大院,在範子愚等造反者和邬中的陪同下,登上司令部大樓的最高一層,朝黨委辦公室走去。

    來自各部隊的兵團黨委委員們已在相繼走進會議室,這些人都是認識彭其的,有不少是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軍、師級幹部。

    他們走出會議室來到寬大的走廊上迎接這位目前還沒有撤職的司令員,但這次迎接跟往常的情況已大不相同了。

    往常,人們一個個莊嚴地立正站着,向他行禮,他挨個同他們握手相見,然後,他便走進會議室,坐在主席座位上,開會前照例要扯一扯天南地北近來發生的大事件,随便問問部隊的情況,然後才正式宣布開會。

    今天則是一次尴尬的相見,凡乎沒有人向他行禮,隻有極少的凡個人小聲跟他打了個招呼,稱一聲“司令員”。

    各自的心理活動也不相同,有的是想盡早看看他的臉色和身體情況,是不是在文工團吃苦受罪了;有的是想通過自己的眼神向他傳遞一點心裡話,或表示關心,或提醒他不要緊張,或暗示他在交代問題時要實事求是,所有這些眼神,彭其所能理解的隻有“友好”二字;有的懷着好奇心,想知道一個威武的司令在倒黴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也有的過去曾與他發生過強烈的沖突,受過他的冤枉訓斥,挨過他的處分,這些人多多少少帶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感情。

    彭其的情緒當然不會有過去那樣好,興緻也不如以前高漲。

    也許是感到羞愧?也許是膽戰心驚?也許是憤憤之情未已?也許是對所有的人懷着敵意?反正他不與任何一個人握手,也不微笑,甚至很少注意站在他左右的是什麼人。

    但他不低頭,不駝背,也不減慢走路的速度,不放輕腳步,姿态仍舊如前,闆着面孔,好像大家都已深深地得罪了他。

    隻有遇見那個别與他打招呼的人他才用很小的動作點一點頭。

    走近會議室門口時,聽見江醉章在裡面哈哈大笑,與人高談闊論某種重大的理論問題,彭其好像猛然遇上有人在裡面揭開糞坑舀糞,不由得惡心地皺了一下眉頭。

     正在這時,獨臂的陳政委跟着他後面追來,搶到他前面說道:“先到那間辦公室裡坐坐。

    ” 他們走進了一間小辦公室,面對面坐下,旁無第二者。

    陳政委仔細望着彭其的臉,明顯地感覺到,僅僅五天時間,他瘦多了,也顯出蒼老的顔色來了。

    部隊工作中的問題,作戰指揮中的問題,任何一種困難的處境都沒有使他産生過這麼大的變化。

    多年來,這對戰友也時常相别一個月,兩個月,每次重新見面時都感覺不出年齡有變化,而這短短的五天,怎麼會使人變化這麼大呢?他還看到,他的額前有一個腫塊,心中禁不住一酸,立刻聯想起鬥争胡連生的那個場面。

    這腫塊像是一根尖利的刺,直戳在政委心中,又如一塊吸鐵石,把他的目光久久吸在那裡。

    他希望老戰友能把眼睛轉過來,兩人相視,交換一下心裡的情報,但彭其始終不認真看他一眼,總是望着旁邊的某個地方發癡。

    這是什麼原因呢?他為什麼要躲着戰友的視線呢?一般來說,這是表示不友好或者是正在專心于自己的冥思。

    你是屬于哪一種?是前者,那你誤會了;是後者,應該交流交流。

    不過也許哪一種也不是。

    五天不見(當然,還要加上彭其下部隊檢查工作的三天),在這開會前的倉促相遇的短暫時間裡,應該說些什麼?本來陳政委是預先想好了一套的,現在看來,那些話都不合适,而且也都記不起來了,隻記得一個印象,好像是要把開會的目的告訴他,但就連那目的也一時說不清楚了。

    尤其是頭一句話不知講什麼好,講句表示關心的話?不合适;講一些官場辭令?也不合适。

    講什麼呢?怪不得有一種普遍規律叫作萬事開頭難哩!确實是這樣。

    凝滞了很久,陳政委不知怎麼突然未經選擇地冒出一句話來。

     “你額頭上那個包是怎麼搞的?”彭其還沒有回答,走進來江醉章。

     “政委,”江醉章當着彭其的面說,“文工團範子愚他們想請示一下,按照您的指示,人已經送來了,鬥争會的材料過兩天就可以交來,他們問是不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