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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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祟慌亂,說是新近山裡偵破了一個反動組織,叫筍殼黨。

    反革命分子們把秘密文件匿藏在冬筍殼裡進行反革命聯絡。

    所以這一墟上撒下了天羅地網,還不知要捕獲多少反動組織的頭頭腦腦、腳腳爪爪呢!那些丢失了冬筍的人,哪裡還顧得上那點子經濟損失?隻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來,飛離墟場這是非之地,回到自己的家裡去。

    在家千日好,出門動步難呢。

     “筍殼黨”的高級絕密,是誰制造出來的?是民兵小分隊的個别不忠分子有意給王鎮長出難題?還是純屬趕墟群衆的臆造,以訛傳訛,弄假成真?倒搞得王秋赦和李國香也面面相觑,十分尴尬,怕事情鬧大捅穿了。

    後來不停地在大會、小會上辟謠、追謠、肅謠,聲明這次的芙蓉鎮戒嚴純系為了打擊投機倒把,才算把事情平息了下去。

     再說芙蓉鎮收繳冬筍後的當夜,由王秋赦親自出馬,把所獲一百多斤珍貴的冬筍分裝兩隻麻袋,用一輛自行車綁了,趕五、六十裡夜路送進縣城,交在楊民高書記的小廚房裡。

    真是人不知,鬼不覺。

    楊民高書記第二天早晨起來看見了,皺着眉頭把王秋赦批評了一頓:尊敬領導,愛護上級,不要來這一套嘛。

    奉送農副産品,是不正之風嘛,庸俗嘛。

    反對法權,負責幹部尤其不要搞特殊化嘛。

    楊民高書記還把兩麻袋冬筍提到路線覺悟、反修防修的高度來認識,并當即親自和王秋赦擡扁擔過了秤,按供銷部門的收購價格算了賬,隻是沒有立即付款。

    王秋赦心都涼了半截,隻怨李國香的内線情報提供得不确切。

    楊民高書記的批評,他一直聽到“既往不咎、下不為例、今後注意注意”,才覺察到事情有了轉機。

    接着下來,楊書記親自陪他吃了早飯。

    早飯當然隻是富強粉饅頭、豆漿、皮蛋、臭豆腐乳、一小碟白糖,簡簡單單。

    席間楊民高書記還關切地問了問王秋赦的工作、生活上有沒有什麽困難等等。

    當然,有關“筍殼黨』』的傳聞,王秋赦是被謠言所中傷,楊民高同志則是受了蒙蔽,隻字不知。

    他隻曉得冬筍長在竹山裡,山裡社員用鋤頭一棵一棵從土裡刨出來的,而且對春竹的生長還很有些影響呢。

     不久,李國香就被楊民高書記召回縣裡,詳細彙報了公社幹部隊伍的基本情況,當然包括了芙蓉鎮大隊支書王秋赦近些年來悔改前非、力求上進、對上級領導忠心耿耿等等有關情況。

    楊書記自然是根據“不能把活人看死”、也“不能把死人看活』,的原則,對王秋赦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搞“三忠於”講用時的“鹦鹉學舌”,予以諒解。

    重在現實表現。

    過了些日子,芙蓉鎮上就傳出了風聲,說是為了培養和重用立場堅定、愛憎分明的基層幹部,縣委準備提拔本鎮大隊支書王秋赦為公社革委會副主任。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是好事多磨。

    王秋赦為了收繳冬筍,擅自在芙蓉鎮實行緊急戒嚴的事,還是被人告到了省裡和地區。

    十裡之郡,必有良才。

    何況芙蓉鎮還是個三省十八縣的貿易集鎮。

    究竟是誰個告的?當日趕墟的人魚龍混雜,什麽階級成分、社會關系的沒有?難以一一查實。

    根據當時政府辦事的一般手續,人民群衆告到省裡的狀子,必定批轉地區,地區再又批轉縣裡,縣裡批轉公社,都落到了李國香的手裡。

    這些批語,大都也是一樣的口氣:“請查實情況,予以處理。

    ”“根據黨的有關政策查實處理。

    ”“責成黨委有關部門處理。

    ”“轉所在公社酌處。

    ”--年月日當然不同,是批文當日填寫上去的,就是鮮紅、權威的印鑒,雖然都是标準的圓形,但也還有個大小之分,印泥顔色也有濃有淡。

     狀子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縣委有關部門呈報到地區有關部門的關於提拔、任命王秋赦同志為公社革委副主任的呈文,一直沒有批下。

    連楊民高書記都隻好搖頭歎氣,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