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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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他的幹糧為什麼能夠吃那麼久,直到警衛員死了,他才發現右邊幹糧袋裡塞的是碎紙屑——警衛員是為了保護他才獻身的,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件事情,導緻了他終生悔恨,并更加堅定了革命信仰。

    這件事情隻有李文彬、江古碑、窦玉泉等少數人知道。

    當然,在凹凸山的時候,江古碑為了讨好梁必達,在寫給梁必達的悔過書裡有這麼一筆。

    李文彬已經死了,那麼上述幾個活人當中,是誰又把他的傷口扒開暴露給造反派的呢?又是誰,就這麼不顧事實真相給他安上一個“侵吞紅軍戰士糧食”的罪名呢? “六盤山革命造反兵團”給張普景提出的“立功贖罪”的條件是,揭露當年梁必達在凹凸山同漢奸内外勾結,秘密捕獲抗日幹部,排除異己,掣肘同志的罪行。

     張普景說:“第一,所謂侵吞紅軍戰士的糧食,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但我不想跟你們解釋。

    我對不起我的好同志好兄弟。

    第二,在凹凸山搞‘純潔運動’,我是犯了錯誤,但組織上已經作了結論,我也接受處分了,這件事情已經成為曆史。

    第三,給部隊下命令要‘慎重參與’,是軍黨委集體研究的,不是哪一個人的命令,也不是我和梁必達擅自做主的。

    第四,說我不敢同梁必達開展鬥争,不是事實。

    梁必達有缺點錯誤,我一直堅決抵制無情批評。

    梁必達的正确主張,我堅決支持。

    第五,我沒有自封‘張克思’,是同志之間開玩笑叫的。

    ” 造反派斷喝一聲:“這樣的玩笑能随便開嗎?膽大包天!” 張普景說:“這個問題我有責任,抵制不力。

    但你們要我說梁必達勾結漢奸,我沒法說。

    我不知道梁必達同漢奸勾結的事,我隻知道被抓的人叛變了。

    我不能為叛徒鳴冤叫屈。

    ” 造反派之一說:“梁必達對心腹交代,說李文彬路過崔家集,肯定要去會女人,借這個機會把他搞掉。

    當時執行這項任務的中隊長有一次酒後吐真言,這話被你記錄在案。

    你把這個材料交出來,就不批判你了。

    ” 張普景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也沒搞過什麼記錄。

    如果确有其事,請你們把那個中隊長找出來,他能作證,我給你們帶路去找梁必達,證據确鑿,我同意你們把梁必達槍斃一百次。

    ” 造反派說:“這件事情隻有你知道,你承認了,就是證據。

    ” 張普景說:“我不知道這個事,我承認了我就不是共産黨員了,無中生有陷害同志的事,我做不出來。

    ” 造反派見張普景刀槍不入,給臉不要臉,給台階不下,覺得油水不大,索性請他坐了“土飛機”——四個人齊心協力,将張普景的兩隻胳膊從背後往上擡,再将腦袋往下壓,擡一次問一次:“說,有沒有那個筆錄?” 張普景說:“沒有。

    你們把我的兩隻胳膊卸掉,也沒有,就是現在僞造,也找不到凹凸山那種黃草紙了。

    ” 再擡再問:“有沒有?” 再問再答:“沒有。

    要命一條,要瞎話沒有。

    ” 造反派惱了,無産階級專政的鐵拳再次落在張普景的身上。

    打了一陣,再問:“梁必達是不是反動派?” 張普景被兩個人扭着胳膊,直不起腰,掙紮着擡起頭說:“梁必達有缺點,也有錯誤,但梁必達不是反動派。

    梁必達是人民解放軍的軍長,是黨和軍隊的高級幹部,我沒有看見中央軍委的文件說梁必達是反動派,不予承認。

    ”無論拳腳怎樣猛烈,張普景自始至終一句話:“說梁必達是反動派,我必須看到中央軍委的文件,否則不予承認。

    ” 幾個回合下來,造反派不問了,張普景也不答了。

    起先,造反派以為他是裝死狗,後來,擔任“土飛機”第一駕駛員的造反小頭目覺得不對勁,把手伸到張普景的鼻子底下摸了摸,氣倒是還有,人卻暈過去了。

    造反派頭目當機立斷,給江古碑打了個電話,江古碑指示說:“首先搶救,這個人一定要搶救過來,他知道的東西很多,隻要把他攻下來,就能炸翻一大片。

    ”造反派頭目秉承江古碑的旨意,将張普景送到郊區一個醫院裡秘密關押起來,為了防止“劫獄”,對外幹脆說死了。

     三 梁必達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最後向“六盤山革命造反兵團”提供他當年設圈套讓李文彬鑽罪行證據的,竟然是朱預道。

     朱預道在北京開會期間,受到了當時在“中央文革”任職的某某首長的接見,某某對朱預道說,梁必達不是個好人,搞大比武的時候,跟某某跟得最緊,不聽某某某的招呼,是個土匪頭子。

    我們的“文化大革命”,就是要把梁必達這樣的人拉下來,把軍權奪回到革命派的手裡。

     至于說在大比武中梁必達是怎樣緊跟某某的,又是怎樣不聽某某某招呼的,朱預道不清楚具體情況,因為當時他正在南京軍事學院深造。

     某某又說,某某某講了,梁必達的問題一定不能放過,以打倒為原則。

    凡是跟梁必達關系密切的人,都要一查到底。

    當然,站錯隊了不要緊,允許同志犯錯誤,犯了錯誤能夠改正就是好同志,還可以重新回到正确的路線上來,還可以繼續掌權。

     朱預道在整個開會期間,受到這個代表着正确路線的首長秘密接見達七次之多,每次都有新的情況:某某軍區的某某某拒不交代問題,服毒自殺了。

    某某某師的政委黃某某,對抗運動,被群衆專政了。

    某某省軍區的副司令員趙某某鎮壓群衆運動,已被“中央文革”下令槍斃了。

    幾個回合下來,朱預道被折騰得心驚肉跳。

    最後一次,某某首長向朱預道交底,梁必達是死老虎一隻,連某某某都發話了,必須拉下馬。

    某某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