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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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還是哄着女人高興了事。

    便一口氣吹滅了燈,把自家老婆拉進被裡,一夜溫存不提。

    明天一早,還要伸手讨錢呢。

     林藕初和吳茶清聯手振興杭氏家業的日子,亦是近代中國茶業史上最輝煌的時代。

    高峰過後,便是深淵般的低谷了。

     19世紀下半葉是中國茶葉和英國鴉片相互抗争的歲月。

    明清茶事,由鼎盛走向終極,古老、優雅、樂生的山中瑞草,竟是在殖民的狂潮中被世界裹着,又在痛苦中走向近代了。

     日薄西山的清廷,為了平衡鴉片侵入的貿易逆差,抵制白銀外流,曾大力推進農業,擴大絲茶出口,并先後與中東、南亞、西歐、東歐、北非、西亞等地區的三十多個國家建立華茶貿易關系,出口創收約占全國各類商品出口總額的一半。

     鴉片戰争又強掣了以手工業謀生的中國各行業的勞作軌迹。

    簇擁在廣州的從事出口茶葉生意的商人們,套上厚厚的毛衣,或鐵路,或水路,蜿蜒北上,會合于十裡洋場的上海灘。

     杭州距上海一百九十八公裡,浙、皖、閩、贛四省的茶葉,從錢塘江順流而下,于杭州集散。

    海上商埠,多賴此天時地利。

    這個極為美麗的城市,便也成為茶行、茶莊和茶商雲集的地方。

     杭九齋糊裡糊塗加入茶漆會館的時代,杭州的茶葉店,數起來,也有三四十家了。

    稍後出了名的,有拱宸橋吳振泰茶葉店老闆——長子吳耀庭;有鬧市羊壩頭方正大店主方冠三兄弟——矮子方仲鳌;有鹽橋大街方福壽、官巷口可大茶葉店主——白臉朱文彬;還有清河坊翁隆盛女店主——女大王翁夫人。

     賴此天時地利,忘憂茶莊夾在群雄之中,竟也形成鼎盛的氣候,并欲向高峰作一沖刺了。

     可惜了杭九齋竟也是個風花雪月之輩,終日泡在秦樓娃館,會館的事情,多由他的掌櫃徽州人吳茶清出面。

    吳茶清後面,則有杭夫人林藕初支持。

    有時杭老闆芙蓉瘾足,在荒唐至極錢财一空後,也知道回他的忘憂樓府來點個卯。

    杭夫人林藕初,一邊在她的閨中工作台——花梨雕螭紋翹頭案丁丁當當數她的銀元,一邊乜着眼便問:“杭老闆,曉得新近茶漆會館有什麼新規定嗎?” 杭老闆身心滿足後反而奴顔婢膝,蹑手蹑腳走過來,兩隻黃焦焦的手就摸住林藕初的肩胛,心裡卻想,到底是比水晶閣裡挂頭牌的小蓮要枯燥寡淡得多了,嘴裡卻抹着蜜糖一般地讨好說:“我的嫡嫡親的好夫人,見了你男人,還隻管數那千人摸萬人揣的銀元幹什麼,看把你操心成什麼樣了?待我先松上一松你的噴噴香的筋骨……” 話音未落,兩隻手早就被林藕初一巴掌拂去,嘴裡就罵開了: “還不閉上你那張騷古董兒臭嘴,你當老娘這裡是開窯子的?把你日間對婊子的腔調搬到家裡來了!什麼嫡嫡親的好夫人?怎麼十天半個月照不見個影子?” “娘子,息怒,息怒,小生這廂賠禮了。

    ” 杭九齋早就熟悉了這套程序,便油鹽不進,波瀾不驚。

     “你倒是甩手掌櫃做慣了。

    這麼大一爿店,扔給我,自家出去鬼混。

    我不數這千人摸萬人揣的銀子,誰來數?你有心思數?你數那些千人摸萬人揣的婊子還數不過來呢!” 杭九齋心裡有數,隻管甜甜蜜蜜重新湊上去,摟住夫人的脖子,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

    林藕初便半推半就地罵道:“尋死啊,外面風流還不夠,還有趣到家裡來了?”雖如此罵着,聲音卻是一聲比一聲低了。

     杭九齋便涎着臉問:“好姐姐,你倒是告訴我,會館有什麼新規矩啊?” “我怎麼曉得?不是規定了女人不準管店堂的事嗎?” “那倒也不是一概而論的,”杭九齋便一臉的認真和崇拜,“古時還有花木蘭,武則天還當皇帝呢。

    ” 杭九齋摸透了林藕初的心思,曉得他的這個老婆喜歡權力,喜歡插手男人做的事情,喜歡由她說了算,還喜歡人家崇拜她。

    好嘛,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隻要你給我銀子上煙館就行。

     林藕初果然就有幾分喜悅起來,薄薄的嘴唇便松開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糯牙。

     “你竟不知道,新開茶葉店,必須隔開八家店面嗎?” “這個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