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返甯安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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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說是壞人;凡是咱窮人說好的事兒,他們就說是壞事兒——他們跟咱們,正是反掉着盆兒!再說,咱窮人受窮受氣多少年啦?能不出個能人?我從這些地處推猜着,你方才說的那些事兒,八成就是真的。

    ” 人,往往是通過自己的直覺和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來印證真理,來認識世事的。

    梁永生聽完魏大叔講的這些話,又想了一下,點點頭說: “大叔說得對!其實,共産黨到底怎麼樣,我也沒見過。

    可是,方才聽到你說,國民黨和大财主把共産黨說得一無是處,并且,他們還到處逮共産黨,把共産黨看成他們的眼中釘,這是為什麼?他們為啥這麼恨共産黨?又為啥這麼怕共産黨?叫我看,這說明共産黨和他們是對頭!既然跟财主是對頭,那就必定是向窮人呗!所以,現在我再想想何大哥說的那些事兒,更相信它是真的了……” 梁永生正說到這裡,魏大嬸端上飯來。

    黃米稀粥,高粱窩頭,還有兩張新攤的米面煎餅。

    大嬸子帶着遺憾的表情,不安地說: “永生啊,跟着你窮嬸子窮叔的受點屈吧,想給你做點好吃的也拿不出來。

    ” “大嬸子,粗布衣裳家常飯,吃不俗穿不爛,這個滿好哇!” “唉,好個啥呀?任麼沒有!這兩張煎餅,是現借來的鏊子新攤的——就是這麼一丁點兒面子,全可上了……” “看你數黃瓜道茄子的,俗氣!說這些車轱辘話幹啥?永生他是外人?”魏大叔數落了老伴兒兩句,又拿起筷子朝桌上一點,向永生說:“來,吃呀!” “哎。

    ”永生說,“大嬸,你别忙啦,一塊兒吃吧。

    ” “俺們這一夥子在外間裡吃。

    ”魏大嬸拾起酒壺、酒盅,一邊朝外走一邊說,“你們爺兒倆好好唠唠吧,俺不攪混你們了……” 大嬸走後,魏大叔接上方才的話弦,又和永生拉上了。

    他說: “永生啊,像你剛才說的,那些井岡山上的隊伍要來到咱這裡,咱這些窮人可就有了出頭的日子了!” 正在這時,窗外有人高聲大嗓地說: “是梁大叔回來了嗎?” 話音未落,隻見門口一黑,走進一位進門低頭漢子。

    這個黑大個兒,名叫二愣,是黃大海的兒子。

    他姥姥家在這甯安寨。

    因為他的舅舅出門在外,家裡隻有他姥爺孤身一人,又上了年紀,他來侍候他的姥爺,已經好幾年了。

    他走進屋來,見炕上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魏姥爺,另一個不認識,顯然就是爹常說的那位梁永生大叔了。

    二愣的話向來是出門三聲炮。

    這時他站在永生的對面,先哈哈地笑了兩聲,然後愣頭愣腦地說: “梁大叔,認認我——” 梁永生一打愣兒。

     “你梁大叔怎麼能認出你呢?”魏大叔一指黑大個兒,轉臉對永生說,“他是你們龍潭街的。

    ” “誰?” “黃大海的小子。

    ” “噢,這麼大了!快坐下。

    ”梁永生把小夥子拉到炕上。

    這時,永生的腦海裡忽地閃出黃大海來。

    他用記憶中的黃大海和站在面前叫大叔的這個小夥子一對牌兒,個頭、面目和歲數幾乎一模一樣。

    在梁永生逃出龍潭的時候,黃大海也是二十五六歲,他的兒子剛落生。

    梁永生心中很高興。

    他是多麼懷念龍潭街上的窮爺們兒,又是多麼想知道龍潭街上近來的情況呀!于是,永生一邊吃着飯,一邊和二愣有問有答地談起龍潭街上的事來了…… 他們一頓飯吃到半扯腰裡,跑來看望永生一家的窮街坊就陸陸續續滿了屋子。

    那些眼目前的見面話,把永生和二愣的話弦也給打斷了。

    來的這些人中,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

    他們那一雙雙的眼睛都在燈光中閃射着興奮的光芒。

    尤大哥家兩口子全來了。

    尤大嫂跟一幫婦女堆在外間裡,圍着楊翠花問長問短,又說又笑。

    也不知因為個什麼事兒,大家笑了個大彎腰,把志剛笑了個大紅臉。

    尤大哥擠進裡間,在人空兒裡加了個楔子,坐在炕沿上。

    窮哥們兒的情緒,就像一個個的熱火盆,炙得永生的心窩裡暖烘烘的。

    窮人在一起,說話不截口。

    他們互相插嘴截舌地争着問這問那,從關裡扯到關外,從“民國”扯到滿清,從鬧大水扯到抓勞工,從甯安寨又扯到龍潭街……直到報更的公雞叫起來了,尤大哥這才打斷人們的話頭說:“啊唷!半宿了,咱們該散啦!往後日子長着呐,有話改日再說;永生他們跑蹅一天了,讓他們快歇下吧!”直到這時,人們才注意到,在炕旮旯兒裡的志堅,依偎着魏爺爺早已齁齁地睡熟了。

     人們都走了。

     他們睡下了。

     屋裡靜下來。

     這時,梁永生躺在炕上,又想起共産黨和紅軍的事來。

    當他想到爬山涉水跑了幾千裡,忍饑忍寒走了快一年,結果,不光沒有找到共産黨,就連紅軍北上的信兒也沒聽到的時候,便産生了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