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古廟許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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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判決:“尼姑之死,乃是天意。

    ”那四十畝廟産,縣令遵奉“神旨”,賜予白眼狼。

    理由乃是出于“愛民”之心——因為那四十畝廟産是塊“寶地”,尼姑“命薄”,沒有那麼大福分,這才慘遭天劫。

    據縣令說,這一帶的黎民百姓,隻有“賈永貴命大福宏”,能擔起那塊“寶地”。

    要把“寶地”交給“窮命人”,縣令說其下場要比尼姑還壞。

    一個死到頭了,再往哪壞?被人用白花銀兩買去靈魂的混蛋縣令,沒把這個道理講清。

    天哉佛哉!多虧了這位縣令“通曉天機”,“廣施仁政”,否則,又該有多少“薄命窮人”為這塊土地喪生!大案至此,并未了結,因為那四十畝地的“錢糧”還沒個着落。

    白眼狼為了“挽救薄命窮人”才要了“寶地”,當然“不應”再封“錢糧”。

    怎麼辦呢?十裡以内,按戶均攤,這叫“破财免災”,此乃縣令的又一“仁政”!至此,大案方結。

    案可結,人口豈可結?二十多年過去了,這個富家、官家勾結一起謀财害命、坑騙窮人的故事,還在民間廣為流傳着。

     十八歲的梁永生,曾聽人多次講過這個傳聞,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夜裡,這些鬼呀神呀的傳說,就像天空那曲曲折折的電閃一樣,又一次穿過他的腦海。

    他思忖了一會兒,不由得憤憤地罵道: “鬼呀,神呀,狗蛋!我才不信那一套呢!要說鬼,白眼狼的心裡有鬼!要說神,白眼狼的洋錢有神!要是天上真有神的話,那神比縣令還混蛋!要不,為啥不把地賜給幾輩子沒有一寸土的窮人,而偏偏賜給錢沒數、地沒邊的白眼狼呢?有這樣的混蛋縣令倒是不假,難道還真有這麼混蛋的神嗎?” 夜,更深了。

     傾盆暴雨變成了濛濛星星的毛毛細雨。

    雨絲被風一刮,再叫閃光一照,又成了金色的雨粉,好看極了。

    梁永生走出門洞子,站在廟院的水汪裡涮了涮腳丫子,望着夜空估摸了一下時辰,心裡說:“怕有二更天了。

    雨也小了。

    走吧!門大爺和雒大娘準在家裡焦急地惦記我呢。

    ”正在這時,忽然覺着這嗚嗚狂叫的風聲中,似乎還夾雜着一個女人的哭聲。

     梁永生聞聲吃了一驚。

    他豎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起來。

    開頭,這哭聲是隐隐約約,若有若無。

    過了一會兒,越聽哭聲越真,越聽泣音越痛。

    這哭泣聲,斷而又續,續而又斷,好像是順着北風從大殿裡傳過來。

     時已更深夜晚,又是在這前不挨村後不靠店渺無人煙的荒窪古廟之中,天上還下着雨,哪裡來的女人哭聲?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梁永生用手揉了揉耳朵,又仔細加仔細地聽了一陣。

    呦!不錯呀,明明就是個女人的哭聲嘛!莫非說也是和我一樣的避雨人?她又為啥哭呢?難道說真他媽的有鬼?永生想到這裡,回到門下,從工具箱裡抽出單刀,自言自語道:“我不管他媽的是鬼是神還是人,非去看個明白不可!”他說着,手持大刀走出門樓,踩着滑滑擦擦的泥水,徑直向大殿奔去。

     這時間,霏霏小雨還在飄灑。

     廟院中,黑得舉手不見掌,對面不見人。

    梁永生仗着往日曾在這廟院逛蕩過,就憑那時留下的一點印象,摸着黑兒往前走。

    他來到大殿前頭,收住步子,側耳一聽,那女人的哭聲,并沒在大殿中,而是從大殿後邊傳來的。

     永生又繞過大殿,朝後院走去。

     他剛走出幾步,耳旁響起雒大娘的聲音:“你出外盤鄉,别多事生非……”永生一想起雒大娘的囑咐,不由得收住腳步,話在心裡說:“可也是啊!咱再管她是鬼是人幹啥?挑起挑子走道子夠多心靜?何必去‘多事生非’呢?”他想到這裡,轉身窩回來,又朝廟門邁開了步子。

     梁永生在院中走着,電在閃,雷在鳴,那女人的哭聲也在陣陣傳來。

    突然,一道閃光,把廟院的荒涼景象又一次映入永生的眼簾,使他蓦地想起他和翠花姐被鎖在廟院時的凄慘情景。

    他心裡一翻,又忽然想道:“噫!是不是哪一位窮家女人又在遭難?”他想到這裡,猛轉身朝那後院繼續走去。

     後院來到了。

    梁永生就着閃光一看,隻見半身多高的蒿子,密密匝匝長滿庭院。

    西北角上,有三間破爛不堪的平房。

    這三間平房,就是那個尼姑生前住的地方。

    由于二十多年沒人居住,再加風蝕雨沖,年久失修,如今已窗殘門爛,頂塌牆裂,很不像個樣子了。

    永生一聽,那女人的哭聲,就是從那座破屋裡傳出來的。

    他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裡說:“啊唷!真怪呀!”接着,他用刀尖撥着齊胸的蒿草,悄悄地,悄悄地,向那正在傳出哭聲的破屋湊過去。

     梁永生摸到屋門口,收住步子。

    他要等閃光再亮,先看個清楚,然後決定怎麼辦。

    這間,外邊的雨已經不下了,可那屋裡的“雨”卻下得正大——隻聽得各處都在滴滴答答響個不停。

    水濛濛濕漉漉的潮氣,混合着黴草朽木的氣息,和那女人的哭聲一齊從門口沖出來。

    到這時,梁永生已經分辨清了——這哭聲,不像中年婦女,更不像老婆子,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