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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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來的?”李高成皺了皺眉頭說。

     “人都是不斷在進步的,有幾個像你這樣一成不變的?”妻子仍是那樣笑盈盈地對他說道,“你以為楊誠也會像你一樣傻?既然他把中紡的問題看得那麼嚴重,又把中紡的班子說得那麼一無是處,為何又偏偏還是讓你來解決中紡的問題?居然還說中紡的問題能不能解決得了,能不能解決得好,關鍵就在你身上!問題這麼嚴重,卻又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在你這兒,你還說他不是滑頭?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這件事應該由誰來負責?市裡這會兒還有誰能管中紡的事情,還有誰能負這個責任?” “當然隻能由你來負責,誰想插手也不行!” “那你還攻擊楊誠讓我來管這事?真是豈有此理。

    ” “理是這個理,但話不應該那麼說。

    ”妻子依然振振有詞,“中紡不應該是他随便指責批評的地方,而讓誰來負責管理中紡的事情,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職權範圍。

    是應該由你來定,而不是由他來定。

    ” 他覺得自己似乎又漸漸地被妻子引導了過去,他甚至覺得妻子說的也确實有一定的道理。

    他默默地咀嚼着感覺不到任何滋味的飯食,沒再說什麼。

     妻子則在一旁仍然喋喋不休地說着: “你以為楊誠就像你想的那麼簡單?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他會這麼年紀輕輕的就當了省會市的一把手?四十來歲就當了省委常委,用不了多久就是中央委員,就是省委副書記,等到五十幾歲,省委書記差不多就幹上了,說不定還會進中央政治局。

    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像這麼一個人人看好的市委書記,你以為他眼裡會有你?會把你看得很重?就算他這會兒還尊重你,他尊重的也隻是你的影響,尊重的是你不要同他鬧矛盾,尊重的是你不要給他的前程産生副作用。

    尤其是他剛來不久,腳跟還沒站穩,翅膀還沒長硬,他還用得着你。

    何況,你這個人還不壞,老實疙瘩一個,隻會幹活,不會耍心眼,同這麼一個人搭班子,到哪兒找去?但你要是認為僅僅隻是這方面的原因,他就不會同你耍心眼了,他就會實實在在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一到了關鍵的時刻,他就處處要想着如何保他自己了。

    就像這次中紡的工人鬧事,誰都知道這絕不是一件小事,事關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鬧不好勢必産生嚴重的負面影響,不要說沒法給中央交代了,就是給省委省政府也無法交代。

    如今整個國家對國有企業的改革都極為敏感,誰要是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可就永遠也别想再站起來。

    你想一想,這樣的事情,他怎麼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他把問題說得那麼嚴重,卻又不承擔任何責任,而且還讓你感到他是那樣信任你、看重你,這就說明這個人真不簡單。

    不過他既然這麼滑頭,那你也别隻會順着他的竿兒往上爬,等到明天早上開常委會的時候,你就一定要達到這樣的一個目的,所有的這一切決定都是集體的決定,所有的責任也就都是集體的責任,但是所有具體問題的行使權,都隻能在你一個人手裡……”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産生了這麼一個想法,假如市裡的市長不是他李高成,而是他的妻子吳愛珍,那麼圍繞着中紡的問題,又将會是怎樣的一種局面? 原來他還真的輕看了自己的妻子。

     陡然間,他像突然感悟出了什麼似的,有些發愣地說: “明天上午開常委會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這麼快就告訴了你?還有,今天早上……” “呀呀呀!整個市裡都吵翻了的事,你還想瞞誰呀這麼瞞來瞞去的?”妻子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如今還有什麼事能保了密的?你們不是整天都在講公開性麼,怎麼連開個常委會也這麼神神秘秘的?” 他再次有些像不認識似的看着妻子。

    自從中紡的事情發生後,妻子的性情好像一下子全變了,妻子的言行和思想也好像一下子全變了,以緻讓他隐隐約約地感到,中紡的問題,已經漸漸地影響到了他的家庭。

     讓他越來越有些難以理解的是,在中紡的問題上,妻子怎麼會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妻子究竟是怎麼了? 這一切又都是因為什麼? 就在吃飯中間,李高成連着接了好幾個電話。

     幾乎全是市委市政府常委一級的領導打來的電話。

     “李市長,明天的常委會是不是要研究中紡的問題?” “是,你已經知道了?”李高成再次感到納悶,這些人的信息真快,連開常委會的内容都已經知道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李市長,會前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到了會上再說吧。

    ” “明白,到了會上我知道該怎麼做。

    ” 基本上都是一樣的口氣,都是一樣的說法,最最讓李高成感到要命感到無法應答的是,這些人好像全都明白李高成的立場和心态,對李高成的觀點和看法好像也一樣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他們都明白他們應該在會上怎麼做! 他們都明白了些什麼? 他們明白的依據又都是什麼? 怎麼會這樣? 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了? 他突然感到自己就像陷進了一攤爛泥裡,無力自拔,也無人救援,隻能一點一點地越陷越深。